要打杀女儿时,不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地为女儿呵斥大哥?难道只有大哥犯祖母的忌讳是大错,女儿性命攸关,只是母亲口中一句轻飘飘的‘一时冲动糊涂’?那是不是女儿今日就该老老实实被大哥那铜鞘打死在水里,才算成全了兄妹情分?”
“女儿实在想不明白。在母亲心中,大哥是儿子,女儿也是女儿啊……”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裴玲珑,又落回裴氏脸上:
“难道只有大哥和裴表妹,才是母亲您亲生的?”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炸雷。
裴氏的瞳孔猛然收缩,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唰”地褪尽了所有血色。
“你胡说什么!”裴氏的声音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尖厉得变了形。
“孽障!一派胡言!谁教你的这般污蔑亲娘的混账话!我打死你这个口无遮拦的……”
她惊怒交加之下,竟真要挥手打向贺锦澜。
可她那只手尚未完全抬起,贺锦澜平静无波的目光已经淡淡扫了过来。
这份异样的冷静像一盆冰水,猛地浇在了裴氏被冲昏的头顶。
不行!不能动手!
侯爷才刚走!这话更不能深究!
裴氏猛地吸了几口寒气,强迫自己压下那阵恐慌。
“澜儿啊……”裴氏的声音哽咽了,眼圈迅速泛红,哀伤地望着贺锦澜,“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怎会不疼你?娘生你时,那可是闯了趟鬼门关啊!大出血,疼得娘死去活来,差点就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这些年,每每寒凉雨雪,这身子便酸痛得如同散了架。”
“玲珑她娘走得早,这孩子命苦,娘怜惜她孤苦无依,多照应一分,也只是看你舅母面上,尽一份亲戚的情分罢了。怎么就惹得你这般容不下她?连娘的这份心意都要曲解?非要这般伤娘的心不成?”
裴氏越说越哀恸,抬手用帕子掩面哭泣。
“娘待你之心,天地可鉴!你却……”
贺锦澜静静地看着裴氏的表演,从暴怒到惊恐,再到此刻的哀情诉说。
母亲的心疼?呵。
若真的心疼她,前世湖边她被踹落冰湖,重病缠身时,母亲可曾来看过一眼?可曾斥责过大哥半句?可曾为她求过一碗像样的汤药?
母亲那时所有的眼泪和怜惜,都流给跟着裴氏身后,明里暗里踩她一脚的裴玲珑了!
这声“娘”,你早就担不起了!
贺锦澜不再辩解,不再冷笑,也不再回应裴氏。
只是安静地转身。
没有行礼,没有再看地上跪着的贺胤和裴氏一眼。
她一步步地离开,朝着老夫人所在的松鹤堂方向走去。
……
松鹤堂。
厚重的棉帘被丫鬟掀开一道缝隙,外面的寒气迫不及待地往里钻,却被烧得正旺的银霜炭火稳稳地挡在门槛之外。
贺锦澜裹着一袭素青色锦缎棉袄迈进来,满室暖融的气息和着沉水香的淡雅,顷刻拂去她身上带来的冷冽。
花梨木雕富贵长春纹样的暖榻上,老夫人身披宝相花暗纹灰鼠皮大袄,斜靠着绛紫底子绣五福捧云锦大引枕,花白的头发抿得一丝不苟,额前勒着镶嵌墨玉的玄色绣金缠枝纹抹额。
她放下手中的碧玉盖碗,那张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澜丫头来了?快坐过来暖暖。”
“祖母安好。”贺锦澜依言上前,在丫鬟搬来的紫檀束腰绣墩上坐下,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手炉捧在掌心。
她目光扫过炕几对面,父亲永定侯也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色沉肃,显然余怒未消,并未多看女儿一眼。
整个暖阁里,只有炭火偶尔“噼啪”轻爆的声音。
老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寂,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老大,”她唤道,声音有些干涩,“胤哥儿的事,娘知道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