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中。
扶苏与赢政相对而坐,二人之间的案几上摆满练帛。
每一张嫌帛都记载着超出常人想象极限的奢侈荒诞,每一张嫌帛也都是对一批高官重臣的检举揭发!虽然嫌帛之上没有一笔确凿的证据。
但只有判决才需要证据,当一名高官拥有他无法解释来历的巨额财富,就已足够让皇帝在心里认定他有罪!
将吴觅的秘奏递给扶苏,赢政终于压不住怒气的开口:“距离朕前番东巡才过了几年?”
“区区五年而已!”
“仅只是五年不见朕,关东官吏便又故态复萌,视秦如其故国,盘剥黔首、知法犯法、交好贼匪。”“无法无天!”
“观今日诸奏后,汝依旧以为朕不当东巡乎?”
扶苏心中也很震惊。
但扶苏震惊的却不是这些官吏无法无天的程度,而是无法无天的官吏的规模!
曾经的扶苏对大秦官吏多少还有些期待,毕竟大秦虽然有不少官吏选择造反,却也有面对数支叛军围攻却宁可坚守至战死也不愿请降的东海郡郡守庆!
但现在,扶苏突然意识到,如东海郡郡守庆一样的官吏太少太少。
这天下官吏就如赢政所说一般,烂透了!
扶苏将吴觅的秘奏推回到赢政面前,平静的说:“据吴觅所言,会稽郡郡守坐拥不可计数之财,又与诸豪杰游侠名士相交。”
“确实可怖。”
“然,这些只是皮毛而已。”
赢政:?
赢政这才抬头看向扶苏,便发现本该对这些无耻无德之举厌弃至极的扶苏此刻竞然颇为平静,扶苏说出的话语更是与赢政所料南辕北辙!
吾儿竟然没有劝朕息怒,也没有为那些官吏求情。
反倒是要将这把火烧的越来越旺?!
扶苏继续说道:“据儿臣所知,会稽郡郡守殷通还主动窝藏着项梁等大量逃犯,为这些逃犯提供遮蔽,以淫威欺压官吏,让这些逃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过市。”
“甚至是为殷通去做违法乱纪之举。”
赢政在脑海中略一搜索,眸光便是一凝:“项梁?”
“故楚上柱国项燕之次子,项梁?”
“此人理应身在内史郡,若是朕记得不错,此人理应已被问斩!”
项燕乃是秦灭六国时的一大阻碍,所以赢政早就把项燕的所有儿子都迁入内史郡,由赢政亲自镇压。无论如何,项梁都不应该出现在会稽郡才对。
扶苏略略颔首:“确实理应如此。”
“项梁曾当街杀人,遂被捉拿入狱待斩,若无意外,项梁早已被问斩。”
“然,栎阳县狱掾司马欣受人请托,于狱中私放项梁脱逃,又有贼子一路为项梁遮掩,助项梁逃亡至会稽郡,终得殷通收留。”
“儿臣府中妾室言,项梁得庇于殷通,于会稽郡风头无两,寻常人皆不敢目视之,官吏见之亦当主动拜见。”
赢政竞是被气笑了:“好乱臣!好贼子!”
“乱臣贼子竞敢把手伸到关中来!”
身为一郡郡守,不为皇帝治理地方,反倒是沉迷于收集亡命徒,他意欲何为?
老秦人、栎阳人、关中基层法吏司马欣竞然坐视同乡被外地人杀死,协助故六国杀人犯越狱!一名本该早已被杀的杀人犯,竞然敢在大秦的疆域上招摇过市,甚至吓的大秦子民不敢看他!气点太密集,赢政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为何事而生气了!
赢政豁然收敛笑容,看向扶苏肃声质问:“汝既早知此事,为何不报?”
“汝今日直言,是意欲为这些乱臣贼子辩驳乎?!”
大秦不讲究亲亲相隐,知道违律之事却不告发,就是犯罪!
赢政更不会忘记,扶苏体内流着一半属于楚国王室的血脉!
扶苏没有回答赢政的质问,只是依旧平静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