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的寒冷朔风,裹挟着洛阳城残余的雪沫,刀子般刮过大街上的青石板路。
工部尚书韦儇的马车辘辘而行,厚重锦帘也挡不住那刺骨的寒意,他疲惫靠在车壁软垫上。韦儇掀开侧帘望着车窗外,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赶路,他见到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风尘仆仆的青篷马车。车旁一个身着面容敦厚的中年男子正搓着手,他指挥着两个仆人从车后解下行囊,而他身旁还立着一个挺拔如青松的少年。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略显宽大的靛蓝色绵袍,风尘仆仆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勃勃英气。他身形笔直如枪,安静站在中年男子身侧,一双眸子正沉稳打量着这座洛阳城,风雪掠过他年轻而轮廓分明的脸庞,竞不见丝毫瑟缩之意。
韦儇见到马车快要驶到他们面前,于是对着车夫说道:“停车!”
“是!”
车夫立刻拉住马车停止行驶。
韦儇干脆从车上走了下来,他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唤道:“贲弟,苍天有眼,你我竟在此风雪道上重逢!”
韦贲闻声猛地回头看清来人,他脸上顿时绽开朴实而欣喜的笑容:“儇兄?”
他乡遇故知,又是同宗兄弟。
在这腊月寒天,暖流顿时冲散刺骨的寒意。
韦儇亦是激动紧紧握住韦贲的手,他目光投向韦贲身旁的少年。
韦贲连忙拉着身旁的少年微笑道:“这是我儿子韦皋。”
韦皋立刻上前一步,恭敬躬身行礼,他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侄儿参见伯父!”“韦皋?”
韦儇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郎,见他身姿挺拔,面容虽带稚气,鼻梁高挺,眼神沉静明亮,行礼间气度已是不凡,不由得心中暗赞一声好个麟儿。
“贤侄快快免礼,此处风雪甚大,非说话之地。走走走,随我回府,烫壶热酒,驱驱寒气,好好叙话!韦儇不由分说,一手拉着韦贲,一手招呼韦皋,他转身便引着二人坐上马车,往自家府邸方向前去。京兆韦氏开枝散叶于各房各支,真可谓是树大根深。
在安史之乱期间,大唐和大燕在关中地区展开激战,连年征战导致关中百姓流离失所,韦氏主支与众多房头纷纷举族东迁,落脚于这相对安稳的东京洛阳。
韦儇出身韦氏南皮公房。
韦贲出身韦氏郿城公房。
虽然韦儇和韦贲并非出自同一分支,但是他们两人关系交好,因此这才较为熟络。
韦儇好不容易遇到韦贲,他立刻邀请韦贲父子前来府中做客。
洛阳城,韦府。
韦儇带着韦贲父子进了府门,早有伶俐的仆役迎上来。
“速去备席,温上几壶好酒,再切些腊味来,有贵客至!”
韦儇赶紧吩咐仆役备好酒菜,他亲自引着韦贲父子穿过庭院,步入温暖如春的厅堂,厅内燃着上好的木炭,暖香融融,与外面风雪严寒判若两个世界。
在暖意融融的厅堂内,韦儇仔细打量着侄儿韦皋。
韦皋脸上犹带风霜之色,靛蓝绵袍虽半旧却浆洗得干净挺括,但他坐姿端正,肩背自然舒展,毫无寻常少年初入贵胄府邸的局促或刻意逢迎的谄媚。
韦贲捧着温热的酒盏,他感慨万千说道:“长安一别,恍如隔世,多亏祖宗庇佑,阖家上下总算在洛阳安顿下来。只是在兵荒马乱过后,各地田庄铺面损失不小,家道已经不比从前。”
韦儇微微颔首,目光却始终未离韦皋,他总感觉这侄儿身上有种奇异的沉静,就像一块未经雕琢却内蕴锋芒的璞玉。
韦贲语气中并无太多抱怨,更多的是历经劫难后的庆幸与坚韧,他拍了拍身旁韦皋的肩说道:“这不眼看着皋儿也到了该寻个前程的年纪,这洛阳城机会多些,我便带他前来见见世面,看看能否托下族中长辈的福荫,谋个出身。”
在说这话的时候,韦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