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祐甫见此情形越发激昂,仿佛手握无形权柄,他慷慨陈词说道:“臣还想请陛下增加监察御史的人员数量,分遣诸道各郡,行异地交叉互查之制。”
“要是遇到敏感要案,可抽调不同道之御史,联合核查,务必撕破地方盘根错节之关系网,使之无从遮掩,无从说情。”
姜天骄对此依旧同意下来,他毫不犹豫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朕还允许你们御史台可随时抽查官府账目明细,若有账目不清或收支不明者,无论何人皆可一查到底。”
崔祐甫见到皇帝陛下这么信任自己,他意味深长说道:“陛下,整饬吏治,非仅惩恶,亦需扬善,更需表率。”
“微臣听闻有不少世家大族深明大义,感念陛下厚禄养廉之圣德,愿意毁家纾难,襄助朝廷,充盈国库,以固国本。”
“若是真有此等忠义之举,还请陛下恩准,由御史台主导,务必要将此等率先垂范之善举,告知天下。有此表率在前,必能令观望者警醒,令冥顽者震慑,令天下有识之士,皆以清廉报国为荣。”姜天骄可算明白崔祐甫为什么要坦白从宽,他突然耐人寻味说道:“崔卿方略深得朕心,狠辣处,足以震慑魑魅魍魉!缜密处,足以堵塞贪渎漏洞。更难得的是,你还懂得因势利导,借力打力。”“只不过朕还有话要问你,古人有云,水至清则无鱼,不知崔卿如何看待这句话?又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崔祐甫心头猛地一跳,这问题来得突兀,完全跟整饬吏治的雷霆之势格格不入,他飞快在脑中搜索着这句话的出处和含义,一时间竞猜不透皇帝陛下是何意思,是在暗示吏治不可过于严苛?还是在试探他的决心是否动摇?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崔祐甫只能选择最稳妥的回应,他故意装糊涂拱手道:“回禀陛下,此语臣于古籍中似有涉猎,然其深意,臣愚钝一时未能参透。”
“水清方能养鱼,此乃天下常理,为何又说至清则无鱼,此间道理似乎悖于常情,为此微臣实在不求甚解。”
姜天骄看着崔祐甫装糊涂演得入木三分,他嘴角掠过无奈的弧度,似乎是早已洞悉其伪装,于是推心置腹解释道:“崔卿,你只看到表象。水至清则无鱼,非是说清水不能养鱼,而是道尽人性与世情的玄机,更是为政者不得不面对的两难之境。”
“贪渎污吏就像虱子跳蚤,永生永世也抓不完,这是人性之劣根,是千年官场积弊,亦是自然之规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利字当头,又有多少人能守心如铁?”
“无论是想维持现状,还是如你我此刻般欲扭转乾坤,都是需要付出巨大成本!若要维持一个巨大鱼塘的洁净,耗资靡费,永无止境。”
崔祐甫非常清楚姜天骄作为马上天子,他对于人性之恶与为政成本看得非常透彻,内心不由自主暗道:“莫非陛下这是在为可能遇到的阻力而做铺垫?还是另有所指?”
姜天骄语气渐沉继续说道:“崔卿,如你所言,好的水质,清澈洁净,本是鱼儿生存繁衍之根本。然而鱼儿生存亦需食物,水中若无浮游水草或是微小水虫,鱼儿食从何来?”
“水若至清,清可见底,纤尘不染,则意味着水中无食!长此以往,鱼儿要么饿死,要么逃离,岂非水至清则无鱼?”
崔祐甫感觉皇帝陛下似乎不是在谈鱼,而是在谈自古以来的官场生态。
姜天骄声音陡然转冷说道:“要是水质败坏,浑浊不堪,腥臭弥漫,则鱼儿同样无法存活,这“浑浊’二字便是关键。若你能深刻理解汉家文化的博大精深,那你肯定就会明白这里面的深含意义。”“浑浊?”
崔祐甫一时半会无法窥探这两个字的深含意义,他表现出虚心请教的态度:“还望陛下能够指点一“行吧,那朕就告诉你何为浑浊。”
姜天骄语重心长解释道:“何为“浑’字?水字旁加个“军’字,意味着水军相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