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于诏书前发此振聋发聩之语,实乃缘分。”
“小侯爷谬赞,均瑜愧不敢当!”
郑珀瑜倒是依言坐下,他不卑不亢说道:“方才仅仅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惊扰小侯爷清听,实属失礼。”
姜胤目光灼灼盯着郑珀瑜微笑道:“先生不必拘礼。家父常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辈观先生方才神情,非仅为自家减负而喜,更似有忧国忧民之思。不知先生对朝廷此诏,有何高见?”
郑珀瑜发现到这位小侯爷谈吐不凡,看着实在不像是契丹人。
可他身边护卫却有契丹人,所提问题也是直指核心。
郑均瑜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既然小侯爷垂询,均瑜斗胆直言,此诏实乃近数十年来罕见之善政。亩输二升,并非空言仁厚,而令民执册可自算,胥吏难欺。”
“先生高论!鞭辟入里!”
姜胤眼中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问道:“然而善政颁行,尤需良吏推行。先生既出此宏论,想必亦有匡时济世之志。若是先生有朝一日身披官袍,执掌一方,依先生之见为官者,第一要义当为何事?”这个问题看似寻常实则刁钻。
它考问的不仅是治政理念,更是为官者的根本心性。
尤其面对郑珀瑜这样满腹经纶又忧国忧民的人,他的答案将直接暴露其品性底色。
酒楼雅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洛水上隐约的船歌和楼下市井的喧闹作为背景。
郑均瑜感受到这个问题背后的试探意味,他没有选择着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依旧围着告示墙议论纷纷的百姓,又望向远处巍峨的紫微宫阙方向,整了整身上那件洗旧的青衣,神情庄重肃穆对着皇宫方向深深一揖。
紧接着,郑均瑜转过身去迎上姜胤的探究眼神,他声音清朗说道:“小侯爷此问,振聋发聩。珀瑜陋见,为官之道,千头万绪,然万变不离其宗,首重一个“节’字!此乃立身之本。”
“节?”
姜胤眉头微挑,他对这个答案颇感意外,他又饶有兴味追问:“愿闻其详。”
郑珀瑜深吸一口气,胸中酝酿多年的感悟喷薄而出,他带着山野的清冽与书卷的厚重说道:“其一节欲,财帛过眼,美色当前,权势诱人,此皆欲壑!为官者手握权柄,稍有不慎,便易迷失其中。”“需知鸱鹤巢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衣食足用,俸禄养廉,足矣!若放纵贪欲,索取无度,则如饮鸩止渴,终将引火烧身。”
“西晋石崇,富可敌国,金谷园中珍宝如山,与王恺斗富,以蜡代薪,作锦步障五十里!然其财富何来?劫掠商旅,盘剥百姓!”
“最终八王之乱起,赵王司马伦索其爱妾绿珠不得,便诬其谋反,夷其三族!金谷园付之一炬,昔日珍宝尽化焦土!此非财多招祸乎?”
“此非虚言恫吓。均瑜避居山中,亲见乡间小吏,不过掌握些许催科之权,便敢索要酒食钱和脚力钱,盘剥乡里,激起民变,被愤怒的乡民乱棍打死,家宅亦被焚毁。”
“小吏尚且如此,高官显贵若是纵欲无度,其祸更烈百倍,故均瑜言节欲,乃为官者护身之甲,亦是护民之盾!唯知足知止,方能心正行端,不堕魔障。”
姜胤听得心潮起伏,郑珀瑜不仅引述历史巨贪,更以亲身见闻佐证,他将节欲的道理说得深入浅出,这份清醒尤为可贵。
郑均瑜语气稍缓继续说道:“其二节言,此节非为缄口不言,明哲保身。恰恰相反,为官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治理黎民百姓,岂能尸位素餐,噤若寒蝉。此乃节言之典范,非为不言,而为言必及义,言必有益于国计民生!”
突然间,郑珀瑜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冷冽的批判:“然则,亦有所谓直臣,专务沽名卖直,或捕风捉影,攻讦同僚以博清名;或哗众取宠,专言惊世骇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