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暴雨
府右街,国槐浓荫下，青砖围合一座四合院。昏暗天幕下，暴雨如万箭穿打过广玉兰树，重重砸向池塘水面，声似银珠迸裂,铁马金戈。
书房里，却是死一般的阅寂。
秦应忱静默立在中央，看着上首的人俯身书案，挥毫舞墨，笔走龙蛇。“爸。”
回应他的仍是一室静穆，和外面暴烈的雨声。秦晋岳写完最后一笔，腕骨一提，方才压眉抬眼。秦应忱沉默与他对视,心下冷笑。
眼前这人生得一副俊秀旷逸的堂堂仪表，眉眼较他更为温润疏朗，出现在新闻里从来笑容一派亲和,被群众盛赞"有文官风骨”。却唯独对他,从来横眉冷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秦晋岳冷哼一声，搁笔负手，直起身来。
“我还当你翅膀硬了，本事大了，反了天了！”“委员，您消消气。“秘书沈平轻推一把他的茶缸，“在南方的时候,您分明可惦记着忱哥儿,有话跟孩子好好说嘛。”“我好好说他听吗？你看看他这副样子，有没有一丁点悔过的意思！”“忱哥儿就是性子冷了点儿，他心里是敬重您的。应忱啊，快来给你爸认个错，好好说。”
秦应忱冷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险些讽笑出声。“平叔，我倒不知道，我错哪儿了？”
秦晋岳登时怒目而视，“你自作主张…”
“不然呢？"秦应忱冷嗤，“难道等着您给我做主吗？”“你！”
秦晋岳抬手指着他，指头都气得发抖。
儿子对他有怨，这些年从未给过他半句好声气，可他还是每每被顶得怒火攻心。
半响，秦晋岳攥拳落手，抿了口茶，凝视着他这个半年未见的儿子。气宇眉目，青出于蓝，更在他之上。不知何时已沉淀得，他都看不透了。这么些年，好像变了很多，又像从未变过。秦晋岳垂眼沉吟。
“工作的事既已这样了，就随你意思，交一份检讨上来，我不跟你多计较。”
“至于你结这婚一一”
他扣上茶缸盖，金属相击，铛地一声。
“给你一个月时间，处理掉。”
秦应忱后槽牙一咬，鼻间溢出一声哼笑，像是不可思议，极尽哂讽：“处理？秦委员是要我告诉我老婆，她公爹平稳履新了、不需要好名声了，她利用价值已尽，趁早拿钱走人，别高攀了秦家？”秦晋岳嘴唇动了下，眼神冷厉：
“那又如何？这婚事我本来就不同意……
“您不同意，我那天根本进不了民政局的门！”秦应忱毫不犹豫拆穿他。
“秦委员未免太谦虚了，您多神通广大，您想干预的事儿哪有不成的？您不想干预的，人都能死无葬身之地，何况区区结一个婚？”秦晋岳脸色陡变。
秦应忱却更上前一步，冰冷掀动嘴角：
“或者我该直接威胁我老婆，赶紧离婚离我远远的，不然我那红颜薄命的妈就是前车之鉴一一”
“住口！”
秦晋岳怒极，抓起手边的毛笔就向他狠狠一掷一一秦应忱脸一偏，寸余粗的岫玉笔身霎时“啪"地一声，在他下颌侧抽出一道醒目的红痕。
坠下时在他的白衬衫留下几笔潦草的横墨，终于滚落，染脏了手工刺绣的江山图地毯。
秦应忱舌尖抵了抵被砸到发麻的牙龈，咽下嘴里的血腥味，无声冷笑。秦晋岳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沈平在一旁急得脸都皱在一起，这对冤家父子见面就吵，吵别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小少爷总提他妈的死一一
这个话题，他沈平是万万不敢劝半个字的。他只得抖着手上前，给秦晋岳顺着气，“您消消气，消消气，再怎么说，别打孩子……”
秦晋岳重重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
“这就是收拾他少了，惯的！上回你爷爷罚你跪那仨小时，没怎么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