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像上世纪老相机的取景框一一灯火晦明,只框住了他一个人的脸。
聚焦不到的像素点,给他青峰朗月似的面容罩了层雾,正像他们初见那天山间的沉岚。
兜兜转转,他仍是这副模样。
寥寥一眼就攫住她万般心思的模样。
不为别的,实在是他这个人太难懂。
办公室里的秦应忱,是个金戈铁马运筹千里的将,嬉笑怒骂都能一呼百应,是她所能想象精英的最高形态。
但私下无人处,他却将这一脉神采全都敛了。跟她沉声叙话,间或轻淡调笑,总是一身化不开的疏离冷寂。
他的眼眸墨色幽深,与其说是悲悯,倒不如说是……苍凉。“你好像……总是不开心。”
叶其珍茫茫然开口,说出了心里久亘的疑问,甚至忘了用敬称。秦应忱闻言,偏头望向她的时候,不外显地带了分怔色。他有一瞬几乎以为叶其珍睡过去了,不知对谁吐出的呓语。直到对上了她的眼睛一一
似晨露浸过的琥珀,流水般脉脉温柔,在这最坦诚的一刻,全都是对着他。秦应忱心下微震。
像远山寒寺的古钟倏尔挝了一记,空谷间徐徐回响,不重,却绵绵。“你不也是一样?”
秦应忱看她半响,回了这么一句。
绵羊一样的人儿,非把自己扔在狼群里。笑是笑不出来,哭也不敢出声。哪有一刻是开心的?
叶其珍愣了,迟缓地一眨眼睛。
不开心\吗?
她早已习惯了活在马斯洛需求金字塔的最底层,苦熬的每一秒都是为了明天稍微体面一点的生存。
她不会因为不开心就停止努力,因为她别无选择。所以,她的开心毫无意义。
但是秦应忱不一样。
一个衔玉而生的贵胄公子,单凭父祖的名号就足够他一生肆意而活,青云之上,世界都该是他的游乐场。
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头脑的不清明或许能放大其他的感官。
叶其珍陷在他凛冽的气息里,清晰地想起了他们的初见。青山流翠,雾雨惊蛰,他撑着伞出现,却不像春天,而是京城的冬。淡漠雍容的外表下,漠北风沙狂摧枯枝折,无情的寒冷刀刀刺骨,肃杀苍凉的天地间,像容不下任何生息。
…真的没有吗?
叶其珍无知无觉地,上前抱住了他。
耳朵贴向他的心脏。
很重的,“通”地一声一一
像心脏突如其来的坠落。
秦应忱僵着脖子,如年久失修的齿轮,艰难低下头,看向她发顶。她听到了。
叶其珍陷入满足,高兴地蹭了蹭她枕上的云朵,很弹韧舒适的弧度质感,一蓬一蓬的热浪裹着,她真的要睡过去了。“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低哝的,是睡前最后一声呢喃。
电梯前室的灯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很多年后,秦应忱再回想起这个,房门就在前方、他却寸步难移的夜晚。他这辈子,与人相处皆隔着朱门高墙。
利益关联者,铜狮迎来送往;价值无几的,任做看客穿巷。只有一个姑娘,伶伶站在他门外。
轻声一句话,震碎了他的须弥台。
窗外月华铺泻,照亮真丝枕上,姑娘素白一张小脸。一时不知哪个更加皎皎。
秦应忱收回目光,正准备从床沿起身一一
却被叶其珍一翻身抱住了手腕。
他身形一滞,缓缓回头。
只见她眼睛仍然闭着,羽睫婉似垂丝海棠,睡得一派憨甜。他自己却小臂紧绷充血,手指都不敢抬,生怕碰到毫厘之间、却软上万分的,两沤月光。
秦应忱忽然有些气笑了,牙关一咬:
“你喝醉了都这样吗?”
声音不大,砂石滚过似的喑哑。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醉得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