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看那车门里,厚厚的胡饼堆得如山一般高,有几位工人,正挨个分发胡饼,除了胡饼外,还有一块金黄色的豆肉也跟着胡饼一起递给俘虏们。独孤洛垂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没想到,他的儿郎们,在这里居然吃得这般好?
草原上是很少吃牛羊肉的,奶皮、病死冻死的牲口也要控制着吃,他们会在奶清里煮入粟米、茶叶和盐,有搬迁帐篷、准备草料的重活时,才会加入奶皮、风干肉。
平常时日,牧民们都是一日两餐,晨饮奶粥,晚食肉汤。白面饼,是独孤洛垂这种头人贵族才有资格吃的东西,当然,他们除了白面胡饼之外,也吃鲜肉、奶品及珍贵猎物,等到宴会时才有马奶酒。而这,白面饼随便吃饱?
“当然是吃饱。“旁边的监工看着他们,觉得莫名其妙,“干这种重活,不吃饱会死人的,你们不知道么?”
独孤洛垂被问得默然,他当然知道,但,在他眼里,奴隶有一两口饭便足了,吃饱了,就会跑,就会偷懒,给饭,不是天然拿捏俘虏的办法么?“好了,你们等一会,要找的人,我让人把他们唤过来!“这位总监工看着年纪并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神情却淡定而自信。过了片刻,二十几名拿着胡饼、豆肉的年轻人在总监工的带领下,看到他们,顿时眼里含泪,痛哭着便扑了过来。
“爹!”“舅舅!”“叔父!”“祖父!!"…一场亲友相见抱头痛哭的戏码立刻上演。
“丑伐,你受苦了,"独孤洛垂摸着儿子的一头辫子,心痛道,“等为父回部落中,立刻去给你凑够三百捆羊毛,为你赎身!”他儿子三十许人,听到“赎身”两字后,眼皮跳了跳,叹息一声:“父亲好些保重自己,儿在此地,虽受些累,却也还算不错,无性命之忧,那三百捆羊毛,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只是您的孙儿年幼,还要您多看顾些!”这话也就听听,他又不是傻,羊毛只有春夏之交才会剪,这寒冬腊月,剪羊毛,是要牧民的命,这种命令一但下了,父亲那头人的位置也就别想要了。独孤洛垂一想到要和儿子分开,心中难过:“别安慰我了,你那的皮袄都没了,还说过得甚好……
独孤丑伐劝道:“父亲放心,这徐州的日子并不难熬,每天上工半个时辰,都有一刻钟的时间歇息,我那件皮袄是整张熊皮做成,甚是值钱,虽让静塞军扒去卖了三十多贯,但却给了我冬衣,父亲您别说,这细麻冬衣穿着比皮袄舒服,部族里好多儿郎都稀罕着呢,想拿回家当传家宝,上工宁愿赤着也不穿,就怕弄坏了。”
让他意外的是,这种事,徐州并没有阻止,而是不知从哪里找了些破破烂烂的冬衣,分发给他们,让他们上工时穿。仅是这一样,原本还不服气的败军们便再没有太多抱怨。这里的人作事公正,且每天活干完了没有拖欠,就有一枚工钱,一月下来,便是三十钱,用来买些零碎,甚至是酒肉都可,还让他们自己修建宿舍,因为是给自己过冬天,大家都很认真,尤其是那个火炕,大家都争着学着做,这和手艺学会了,以后集市时去盛乐城、平城都能给家里多赚些钱,买些粟米过…“你们倒是一点不担心啊。"拓跋涉珪在一边听得完整,忍不住感慨。“徐州别的不说,信义十足,“独孤丑伐淡定地道,“我们这些俘虏还不配那位针对,自然便不担心,而且这些年,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从不拖欠,给这样的人物当奴隶,不算丢人!”
拓跋涉珪若有所思:“原来,信义也可以让人如此钦佩……”他这些日子,在徐州观察许多,很多时候,都忍不住思考徐州的秩序到底是靠什么维持,如今却被这表兄一句话点醒。信义,在这乱世,一位女子,凭借着"守约”,竟然可以让天下人都相信她。这本身就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力量。
我也可以学会么?
他怔了怔,又忍不住摇头。
他做不到,做不到在利与信的权衡里,舍利取信。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