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缓缓地站起身,将战刀插回身后的刀鞘,发出锵的一声轻响。
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做得无比庄重,仿佛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这八个字,是我纪灵为将的根本。主公可以疯,可以败,可以死。但我纪灵,不能叛。”“这是我的道。哪怕这条道的尽头,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也要……走下去。”
严象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顶天立地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执着,心中百感交集。他想骂他愚蠢,骂他迂腐,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从纪灵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他早已丢失,或者说从未真正拥有过的东西气节。
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属于旧时代武人的,悲壮的气节。
许久,严象才苦涩地笑了笑,躬身一揖。
“是象……唐突了。”
他知道,再说下去,已是无益。
他转身,准备默默地离开。
“先生,请留步。”纪灵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严象心中一紧,以为他要反悔,要将自己拿下。
却见纪灵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望了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回头对他说道:“先生想走,便走吧。”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我同乡一场,情谊尚在。”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今夜之事,我纪灵只当没有发生过。”
“明日点卯,我自会向主公禀报,说你严先生……忧愤攻心,染了恶疾,已在昨夜……暴毙了。”严象浑身剧震,他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纪灵。
“将军……”严象的眼眶,瞬间红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惭愧,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纪灵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去吧。趁着夜色还浓,往北走。刘允的营地,就在那个方向。”
他最后看了严象一眼,眼神复杂,有诀别,有祝福,也有一丝羡慕。
“先生,保重。”
说完,他便放下了帐帘,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帐内,只剩下他孤傲的背影,和那盏在寒风中微微摇曳的孤灯。
严象站在帐外,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滚烫的脸颊。
他在黑暗中,朝着纪灵的营帐,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住处,将几件细软和所有的金银,胡乱地塞进一个包裹里。
随后连忙逃出了营地。
严象在黑暗的树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
他早已分不清方向,只能凭借着本能,朝着他认为的北方,拼命地奔逃。
冰冷的树枝,如同鬼爪般,不断地抽打在他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尖锐的石子和断裂的树根,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那华贵的衣袍,让他狼狈得如同一个街边的乞丐。
身后,那片死寂的营地,已经被浓重的夜色彻底吞没。但他却总觉得,有一双双眼睛,正从那片黑暗中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是袁术疯狂怨毒的眼神,是纪灵落寞决绝的眼神,更是那二十万残兵败将麻木空洞的眼神。他不敢回头,也不愿回头。
他现在,只想逃!逃离这个地狱,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噩梦!
包裹里金银的碰撞声,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这些冰冷的死物,似乎能给他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他喘着粗气,汗水混杂着血水,从额头上流下,刺得他眼睛生疼。
常年养尊处优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