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坐在上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语气,这神态,这寸步不让的犀利,分明就是他早逝的长子朱雄英!
小时候的朱雄英,便是这般敢说敢骂,哪怕面对勋贵大臣,眼里容不得半分虚伪。
他看着朱英挺立的身影,像是又看到了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地指出朝臣过错的孩子。
一时间,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带着几分哽咽:“雄……朱英,少说两句吧。”
朱英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转向朱标,脸上的锋芒稍敛,却依旧挺直了腰杆:“殿下,臣并非有意冲撞两位大人,只是见不得有人拿着规矩当幌子,行苟且之事。江宁数万灾民还在等着粮食,臣恳请殿下尽快定夺后续赈灾事宜,至于臣的对错,任凭殿下处置。”
朱标望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眼前的朱英,或许从来都不是朱英,而是他失而复得的儿子,朱雄英。
李善长与吕本气冲冲的走了,留下满殿尚未散尽的怒气与尴尬。
朱标似乎没在意两个老臣走了,目光落在朱英身上,方才强压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上。他几步走到朱英面前:“朱英!你是不是又记起来了?”
朱英望着他泛红的眼眶,缓缓点头:“方才在殿上,被他们激得动了气,好多零散的片段就突然涌了上来。”
“雄……雄英……”朱标终于忍不住唤出这个在心底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眼眶瞬间被泪水填满,视线变得模糊,“我的雄英,你真的回来了!”
朱英抿紧嘴唇,鼻尖微酸。
他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沉稳威严的太子,此刻就是个普通的父亲。
“殿下还记得吗?”朱英轻声开口,“我四岁那年,在东宫的梨树下,偷拿了你案头的笔,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王’字,说要学老虎吓跑府里的黑猫。你发现后没骂我,反而笑着把我架在脖子上,绕着梨树跑了三圈。”
朱标的泪水已汹涌而出。
那件事发生在洪武十一年的春日,当时朱雄英刚发过一场高烧,病好后格外黏人,那天他处理完政事回到东宫,正看见儿子举着朱砂笔往额头上乱涂,小脸上满是得意。
他哪里舍得责骂,只觉得那傻乎乎的模样可爱得紧。
这些细节,除了他和早逝的儿子,再无第三人知晓。
“是你……真的是你!”朱标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朱英紧紧拥进怀中。
积压了五年的思念、愧疚与期盼,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泣不成声:“雄英!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爹对不起你,当年若不是带你去城外踏春,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殿下,不怪你。”朱英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那时候我太淘气了,看见蝴蝶就追着跑,是我自己没跟紧你。再说,现在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朱标这才稍稍松开些力气,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小时候啊,可不止淘气。还记得吗?你七岁那年,非要学太傅打太极,结果把自己绊倒在石阶上,磕破了膝盖,却咬着牙不肯哭,还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转头却偷偷躲在假山后抹眼泪,被爹逮了个正着。”
朱英也笑了,眼底泛起湿润:“那时候觉得在太傅面前哭太丢人了。”
“傻孩子。”朱标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再也不许乱跑了。”
朱英仰起头,看着他道:“殿下,现在还不能确定我的身份,等以后认祖归宗了,我再叫你……爹。”朱标眼中闪过痛楚,而后点头:“好!爹等着!但是,爹已经确定,你就是我的儿子。”
半个时辰后,朱英从文华殿出来。
他沿着宫道缓缓走着,像是在唤醒沉睡的记忆,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宫道两侧的松柏覆着皑皑白雪,他记得小时候跟着马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