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吕本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齐德与黄子澄。
齐德心领神会,几乎是立刻跨步出列。
他刻意放缓了语气,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殿下息怒。诸位侯爷往日或许确有不妥,但江宁县丞朱英的手段,是不是太过阴毒了些?”
“以鬼神之说惑乱乡绅,借灾民之势逼迫勋贵,这般伎俩,纵然一时收效,却已破了为官的规矩!今日他朱英能用这法子对付勋贵,明日若是有贪官恶吏效仿,以此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又该如何收场?长此以往,朝廷法度何在?纲纪何存?”
“齐大人所言极是!”黄子澄紧随其后出列,“为官当以正道直行,朱英此举,看似救民,实则是以诡术破局,与歪门邪道无异!若天下官吏皆学此等手段,怕是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两人话音刚落,殿内便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黄大人说得在理,朱英手段确实过毒了。”
“是啊,赈灾本是仁政,怎能用这般阴私伎俩?”
“勋贵虽有过,可朱英的法子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看向齐德与黄子澄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认同。
毕竟朱英以小吏之身拿捏勋贵,本就犯了官场的忌讳,此刻有人带头质疑,自然引得不少人随声附和。吕本见状,知道时机已到。
他缓步出列,脸上带着痛心的神色,对着朱标深深一揖:“殿下,齐、黄二位大人所言,正是老臣想说的。”
“我大明立国,以礼治国,以法安邦。朱英赈灾有功,老臣不敢否认,可他所用之法,却全然不合正礼“用鬼神恐吓乡绅,以名声裹挟勋贵,这等手段,纵能解一时之急,却失了朝廷体面,乱了上下尊卑。长此以往,恐让百姓觉得朝廷无正途可用,只信诡诈之术啊。”
“老臣以为,当即刻召回朱英,让他在朝堂之上向诸位大人解释清楚。一来可明辨其心,二来也能警示天下官吏,为官当守正道,不可妄用奇阴技巧。”
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句句都在将朱英钉在“离经叛道”的柱子上。
殿内群臣再次点头,连几位原本中立的老臣也露出了赞同之色。
朱标沉默片刻,抬眼看向阶下,缓缓点头:“既如此,那就召朱英回京,问个清楚。”
一直默立的马天,微微侧过身,朝着礼科给事中铁铉递去一个眼神。
铁铉会意,大步跨出朝班。
他身材高大,站在殿中如一株青松,对着朱标抱拳朗声道:“殿下!若要召朱英回来解释,那上元县的允坟殿下,也该一并召回才是!”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谁都知道朱允效是太子嫡子,如今在上元县主持赈灾,一直被吕本等人赞为“仁德爱民”,铁铉竟要将他与朱英相提并论,还要召回来问话?
“放肆!”吕本厉声呵斥,“允坟殿下在上元县赈灾,调度有序,施粥及时,百姓无不称颂其仁德!他何错之有?需要回来解释什么?”
铁铉却冷笑一声:“何错之有?自然要解释!朝廷拨下的赈灾粮,为何到了上元县,不仅准时送达,还比原定数目多了三成?而江宁灾情更重,赈灾粮却迟迟不到,直到近日才送来第一批,且数量明显不足。若不是朱英想办法捐粮,那数万灾民此刻怕是早已冻毙饿死在雪地里了!”
“这其中的关节,允坟殿下身为皇长孙,难道不该向朝廷说个清楚?为何上元粮足,江宁粮缺?为何上元粮早,江宁粮迟?”
铁铉的声音掷地有声。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不少官员下意识地低下头。
他们何尝不知其中有猫腻,只是碍于吕本与东宫的情面,谁也不愿点破。
吕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你放肆!”
“下官是放肆了。”铁铉向前踏出一步,气势更盛,“满朝文武,谁心里不清楚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