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实情,可一想到洪水里挣扎的妇孺,心口就像被什么堵住了。
“马天这计,妙就妙在因地制宜。”朱元璋赞道,“金山三面环山,本就是天然囚笼,炸开湖堤,洪水顺势而下,既省了我军兵力,又能一举端了纳哈出的老巢。这等胆识,这等果决,大将之姿。”朱标犹豫了下问:“那父皇是赞同?”
朱元璋话锋一转:“不赞同!”
马皇后和朱标齐齐愣了下。
“父皇?”朱标脸上带着诧异,“方才你还说这计策有大将之风。”
朱元璋往石凳上一坐:“法子是好法子,狠辣,利落,换了十年前的我,说不定当场就准了。”“可现在不一样了。咱要的是金山的土地,是纳哈出手下那二十万部众,是能种粮、能牧马、能归顺大明的人,不是一湖的血水和化不开的仇。”
马皇后把瓜皮扔进竹篮:“你是说,炸了湖,就算赢了,也结了死仇?”
“可不是嘛。”朱元璋拿起桌上的信纸,“纳哈出的精锐是恨咱们,可那些老弱妇孺、被掳去的汉人百姓呢?他们本就不是死心塌地跟着北元的,一场洪水淹下去,活下来的只会记恨大明,记恨到骨头里。北元那些残余势力,正好拿这事煽风点火,往后北疆就别想安稳了。咱们是要平定,不是要结下世仇。”朱标这才恍然大悟,刚才堵在心口的郁气散了大半。
他想起前几日看的《元史》,元廷覆灭时,多少百姓因为恐惧而逃入草原,若是再添上这一笔血债,怕是更难让漠北民心归附。
“儿臣明白了。”他躬身道,“父皇考虑的是长治久安。”
“你还年轻,慢慢学。”朱元璋笑了笑,把信纸递给朱标,“马天这小子,胆魄是够的,就是杀性太烈,得敲打着点。取笔墨来,咱亲自给这小子写封信。”
马皇后已经快步走到案前,取过砚台和墨锭。
“我就说这法子太伤天和。”她轻声道,“那些被掳去的汉人百姓,盼着的是咱们救他们出去,不是跟着纳哈出一起淹死。你在信里好好劝劝他,让他想想别的法子。”
“放心,咱有数。”朱元璋笑道。
马皇后嗔怪地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
“咱是想你这个弟弟了。”朱元璋蘸了蘸墨,笔锋在纸上游走,“这性子,够狠,够绝,有当年白起的影子。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万,是狠;马天想炸湖淹敌,也是狠。但白起是为了灭国,咱现在是为了收民,不一样喽。”
朱元璋写得不快,偶尔停下来琢磨词句,
朱标凑过去看,见他在信里先赞了马天“因地制宜,胆识过人”,又细细分析“杀降不祥,结仇难安”,最后让他“暂缓行事,另寻良策,务必保全无辜”。
马皇后研完墨,站在一旁看着:“你也别太苛责他,他在前线厮杀,眼里见的都是刀光血影,哪有你在宫里看得远。”
“咱知道。”朱元璋放下笔,“所以才要教他,大将不光要会打仗,更要会算账,算民心的账,算长远的账。”
他把信纸折好,递给内侍,内侍领命而去。
马皇后拿起一块新切的西瓜,递到朱元璋手里:“刚夸完他有白起之风,转头就写信教训,你这当姐夫的,也够矛盾的。”
“矛盾才对。这小子是块好料,得琢成能担事的器,不是只懂砍杀的刀。”朱元璋道。
朱标看着父皇。
想起当年父皇教导李文忠表哥,沐英义兄的时候,才会这般耐心。
“对了,朱英那小子中了状元后,没进宫吧?”朱元璋岔开话题,“这小子,翅膀硬了?”朱标扶额:“他最近跟着儿臣在文华殿,忙不过来。”
马皇后哼一声:“把他叫来!”
金山之西,明军大帐。
马天看完朱元璋那封亲笔信,递给一旁的蓝玉。
“陛下这信,写得倒是轻巧。”他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