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温和的目光里,此刻只剩下阴鸷与算计。
屏风后,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正是吏部尚书吕本。
李善长转过身,冷笑:“看到了吧?这帮粗人,当年在战场上挥刀砍人的时候倒有几分胆色,如今不过拿了两个蠢货,就慌得像没头苍蝇。”
吕本眉头紧锁:“费聚他们在凤阳的田庄,这两年确实越发没规矩了,赵庸上个月还强买了三家绸缎铺。希望他们经此一吓,能知道收手。”
“他们要是懂收手,也不至于让陆仲亨那蠢货把凤阳搅得鸡飞狗跳。真要闹到收不了场,老夫可没闲心替他们填坑。”李善长嗤笑一声,“再不收敛,老夫也帮不了他们。”
吕本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太子这次动真格的,怕是铁了心要整肃勋贵。我要不要寻个机会,劝劝他适可而止?”
“不必!”李善长抬手打断,“你是太子岳丈,这层身份就是最好的护身符。眼下这潭水浑得很,你往边上站得越远越好。还不到你出手的时候,现在露面,反倒容易被当成靶子。”
“老相国说得是。”吕本顿了顿,“只是老相国方才对着他们那般安抚,心里到底还在看什么?”李善长没立刻答话,半响,才轻笑一声:“老夫在等。”
“等什么?”吕本追问。
“等陛下的反应。”李善长眼底闪过精光。
济安堂。
马天回来,见石桌旁坐着两个人在喝茶。
“国舅爷,等你多时了。”蓝玉放下茶盏,起身抱拳。
他身后的常茂也跟着站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打招呼。
马天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们俩倒是会挑时候。说吧,是不是为了岩安侯和吉安侯的事来的?”常茂咽下糕点,抹了把嘴:“今早锦衣卫抄吉安侯府的动静,连城西的酒肆都传遍了。太子殿下这是真要对勋贵开刀了?”
马天没直接回答,目光扫过两人:“你们在凤阳,是不是也置了田产?”
蓝玉和常茂对视一眼,都点了头。
蓝玉语气坦然:“实不相瞒,前两年我确实让家人在那边买了几百亩地。但国舅爷放心,都是按市价收的,有地契文书为证,绝没有强买强卖的事。”
“哦?”马天挑了挑眉,“下面人办的事,你能保证个个干净?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亲兵,在地方上借着你的名头占些便宜,你未必都知道吧?我劝你们,连夜写书信回去,把在凤阳的田产全都退了,一寸不“啊?”常茂大惊失色,“有必要吗?咱们买地花的都是真金白银,又没像陆仲亨那样逼死人命,凭什么要退?”
“凭什么?”马天抬眼看向他,“就凭现在锦衣卫已经在凤阳查了半个月,就凭太子案头堆着的血状能压死人!陆仲亨和唐胜宗只是开头,你以为太子会就此罢手?退田产,是让你们跟那些脏事撇清关系,不是让你们等着被人揪辫子!”
蓝玉沉默片刻后,点头:“好!我回去就写书信,让凤阳的家人立刻退田,不管是买的还是受赠的,一概还给农户!”
常茂还想争辩,却被蓝玉瞪了一眼,只好悻悻点头:“行吧,国舅爷都这么说了,我们听你的就是。”马天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端起茶盏:“你们能想通就好。这次太子是铁了心要整肃那些强占民田的勋贵。我把话撂在这,没有几颗人头落地,他绝不会收手。”
常茂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蓝玉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泛起几分兴奋:“说实话,我倒希望看到这么有魄力的太子殿下。总比将来继位后被勋贵牵着鼻子走强!”
马天看着蓝玉坦荡的神色,感觉蓝玉很知道分寸,并不骄横啊。
如此,甚好。
蓝玉和常茂虽然也是勋贵,但天然和太子是绑在一起的。
蓝玉和常茂起身告辞。
常茂正往嘴里塞着最后一块桂花糕,含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