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死’。他当然能理解,况且,他有个独子在杭州府吧?还有一帮子亲人,包括那个小妾,据说怀上了?”
吕本身体微微颤抖。
李善长意思是用戴良家人威胁他?
“戴公若肯“以死明志’,咱们能保他妻儿周全,否则……”李善长拖长了语调,“他进了诏狱,还不是一死?戴良的血,要染在马天的刀上,更要染在陛下的龙椅边。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借着天下民意,把“酷吏乱政’的罪名坐实。”
吕本后背已经冒汗。
翌日,早朝。
奉天殿寒气袭人,文武百官已在丹陛下按品秩肃立。
殿内气氛凝重,没有人禀奏。
“咚!咚!”
忽然间,自午门方向传来沉闷的鼓声。
“这是……”吏部尚书吕本手一抖,“是登闻鼓!有人在敲登闻鼓!”
龙椅上的朱元璋也一惊,猛地起身。
自洪武朝定鼎以来,他就设登闻鼓,可这登闻鼓很少响。
此刻鼓声急促如雷,显然事出非常。
午门外,登闻鼓亭下,戴良的青布儒衫已被汗水湿透。
他左手攥着半卷讼状,右手握着鼓槌,每一次砸向鼓面都用尽全身力气,鼓皮震动的声浪震得他嘴角不断溢出血沫。
“马天!你这酷吏构陷忠良!”他的嗓音很大,“用盐水灌鼻、药浸指甲,逼江南士绅屈打成招!龙脉案三十七家清白门第,多少冤魂在诏狱啼哭!”
六部官员闻讯蜂拥而至,将登闻鼓亭围得水泄不通。
戴良踉跄着后退半步,指向奉天殿方向:“陛下!臣冤枉啊,臣家中田契乃儿子代置,密信系马天伪造,证人皆受刑逼供!若臣有半句虚言,教我戴氏满门……”
话未说完,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
戴良望着奉天殿方向,眼中血泪流下:“陛下!若信酷吏而弃忠良,天下士子将心寒彻骨,臣以颈血,为天下文人间……”
“噗嗤!”
利刃切开血管的闷响清晰可闻。
戴良的身体晃了晃,鼓槌从手中脱落,砸在鼓面上发出最后一声嗡鸣。
鲜血如注般涌出,在雪地上绽放出妖异的红花。
围观的官员们发出一片惊呼,连连后退。
“戴公!”有人嘶喊。
戴良的鲜血顺着登闻鼓底座的纹路蜿蜒而下。
“戴公!”
“戴公!”
“戴公!”
凄厉的嘶喊声不断响起,国子监和吏部的官员最先扑上去。
他们齐齐跪在了午门前,跪在戴良尸体前。
“陛下!戴公以死明志,恳请为他做主!”
这一声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酷吏横行,朝堂失序,马天诬陷忠良之罪,当以死谢天下!”
二十余名吏部和国子监官员齐刷刷摘下乌纱帽,将官帽托举过头顶。
这举动,意味着以官职为赌注,与帝王对峙。
紧接着,各部的官员都来了,都跪在了午门前。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戴公绝无贪墨!”
“请诛酷吏!”
声浪如潮水般漫过午门广场,黑压压的人群竞将日头都遮去了半边。
随着更多官员从奉天殿涌出,整个午门广场已跪满了人。
东宫。
朱标坐在木案前,指尖划过账册上“戴良侍妾柳氏”的房契记录。
案上堆积的账册和证词,是他从锦衣卫调来的。
看完后,触目惊心!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吕本急匆匆进来。
朱标正对着一页密信出神。
那是戴良为苏州盐商代写的《减税疏》草稿,墨迹与他平日说的“民为邦本”时的口吻判若两人。“殿下!大事不好了!”吕本上前,“戴老在午门前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