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躬身行礼:“回王妃,已当面呈给殿下,国舅爷也在一旁。”
车帘后的身影轻轻颔首,一缕墨发从帷帽边缘滑落,带着一股幽香。
“辛苦你了。”徐妙云的声音柔了些,“时候不早,快回家去吧,你家小公子该想父亲了。”“属下不敢懈怠。”张玉的声音依旧恭敬,“王妃若有差遣,属下随叫随到。”
他想起妻子生产时,王府送来的补品与银两,想起徐妙云特意嘱咐稳婆要用京中最好的药材,心中那点对深夜奔波的疲惫,顿时化作了沉甸甸的感激。
徐妙云微微一笑:“眼下暂无急事,你且回去歇着。”
张玉迟疑片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王妃,钟山那件事,是否要禀报王爷?”
车帘猛地一动,徐妙云掀开帷帽,露出清丽的面容,眉峰微蹙,眼神却锐利如刀:“还不到时候。”张玉心中一凛:“属下失言!”
徐妙云叹了口气,重新放下车帘:“此事牵涉甚广,如今戴良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若再牵扯钟山,只会让殿下腹背受敌。记住,没有我的吩咐,半个字也不许透露,包括对王爷。”
“是!”张玉重重颔首。
他看着马车缓缓启动,青布帷幔随风摆动,消失在巷子尽头。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张玉的袍角上。
他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脸上慢慢浮现出敬佩之色。
世人皆知燕王朱棣英武过人,却少有人知这位王妃徐妙云,也是能在幕后执掌棋子的智者。锦衣卫暖房。
朱棣用佩刀挑开木盒,里面不是什么奇珍,而是三册用蓝布封皮装订的账册。
马天拿起最上面一册,账册第一页用簪花小楷写着“戴氏别业田亩簿”,下面列着苏州吴县、松江华亭的田庄明细,光是“膏腴上田”就记了十七处,合计千余亩,佃户名册密密麻麻列了三页。而账册最后夹着一张地契,赫然是杭州西湖边的别院房契,业主栏写着“戴良侍妾柳氏”。朱棣抓过另一册,刚翻开就低骂一声。
里面全是银钱往来的流水账,抬头写着“润笔费”“束修”,付款方却尽是江南有名的豪强。苏州金家、松江钱氏、杭州林家……
一笔笔数目惊人:“洪武三年三月,金炯遣人送白银五百两,为父求墓志铭”;“洪武七年冬,钱氏奉上纹银千两,请代撰《乡贤传》”。
这些所谓“润笔”,分明是豪强们借文人笔墨疏通关节,而戴良作为士林领袖,竞以清高之名行纳贿之实,多年来累计收受的白银,数额巨大。
“好个“遗民气节’!”朱棣将账册摔在桌上,“茅舍数间是做给外人看的,转头就在杭州给小妾买别院!”
他想起早朝时戴良那身洗得发白的儒衫,只觉得无比讽刺。
马天眼睛像狼一样发亮:“老四,这可是铁证!什么“为民请命’,分明是拿了豪强的钱来咬咱,这哪是大儒,根本是江南士绅养的刀笔吏!”
“机会来了!”朱棣指尖划过一串名字,“这里面记载的张金、钱茂才等人,不就是被关进诏狱的那几个?”
他指的正是龙脉案中被抄家的士绅,此刻正关在锦衣卫地牢里啃窝头。
马天猛地一拍大腿,腾地站起身:“那还等什么?拎出两个来问问,戴良拿了他们多少钱,又替他们干了多少脏事!”
两人急匆匆往外走。
马天裹紧了披风,暗暗心惊。
这几册账册记录得如此详尽,连戴良小妾的别院都查得清清楚楚,绝非寻常渠道能得到。
他想起张玉送来盒子时说“王妃所遣”,想起徐妙云深居王府却能洞悉朝局,后颈忽然掠过一丝寒意。这徐妙云究竞是如何拿到这些东西的?难道燕王府的暗线,早已渗透到江南士绅的私宅账房?翌日。
一个消息,在京城迅速传播。
“马阎罗要给戴公赔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