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临窗而坐,手中握着一支笔,正低头在素笺上凝神书写。
“参见母后。”朱棣躬身行礼。
马天紧随其后:“姐姐,小弟来见。”
他的语气比在朝堂上松弛许多,带着几分私下里的随意。
马皇后手中的笔一顿,抬眸时眼底的沉痛尚未完全褪去,却先露出一丝暖意。
“快起来,在我这儿还行什么大礼。”她看向马天,不由得蹙眉,“外头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件披风?马天嘟囔道:“穿了,还不是让那帮言官的唾沫星子给浇透了。”
“就你嘴贫。”马皇后嗔怪地看他一眼,转身吩咐身后的宫女,“去取些热奶茶来,再把那盘刚烤好的杏仁酥端过来。”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马天脸上:“吕老,他自尽了。”
马天低低“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心里憋屈,”马皇后叹了口气,“可吕昶毕竟是老臣,如今人死为大,那些言官们激愤之下说什么的都有,你别去跟他们硬碰硬。朝堂上的事,有陛下和太子顶着,你且先收敛些锋芒,好好歇几日。”
马天看着姐姐鬓边的银丝,虽然她母仪天下,眉宇间多了威严,可眼底的温柔却从未变过。他心里一热,闷声应道:“知道了,姐姐。”
“知道就好。”马皇后这才放心,又转向朱棣,“老四,你舅舅性子倔,你多看着点他,别让他惹出什么乱子来。”
“是,母后。”朱棣笑着应下。
马皇后的面容柔和了许多,拿起案上刚写好的素笺,递给马天:“这是我写给吕昶的,你看看有没有不妥之处。他虽犯了错,但终究为朝廷辛苦了一辈子,身后事得办得体面些。”
马天接过信笺:“姐姐,你也别太累了。”
宫女端来刚出炉的杏仁酥与热奶茶。
马天捏起一块酥饼,朱棣端起奶茶抿了一口。
马皇后也喝了一口,放下茶盏,道:“前几日收拾芷罗宫,撤下翁妃用过的器物时,倒叫我想起一桩旧事。”
马天抬眸追问:“何事?”
“翁妃入宫时带了个陪嫁宫女,叫合撒儿。”马皇后回忆道,“原是草原上的部族女子,身手利落得很,寻常侍卫未必是她对手。我原以为她一直在,今早翻查尚宫局的宫人名册,才发现压根没有她的名字。”
“后宫宫女进进出出,母后何必在意一个陪嫁丫头?”朱棣放下茶杯,“莫不是她还牵扯着什么?”马皇后瞥了他一眼:“偌大的后宫,我虽不能事无巨细,但掌管宫闱十多年,哪个人该在何处,心里总有本账。合撒儿这样武艺不俗的宫女,若真被发卖,尚宫局必有记录;若病逝,也该有报备。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马天微微一惊。
马皇后回忆着,继续道:“合撒儿刚入宫时,曾跟安庆起过一场冲突。”
“安庆?”朱棣挑眉,“小妹那时才多大,怎么会跟宫女起冲突?”
“可不是么,小丫头厉害的很,非要抢合撒儿的马。”马皇后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久违的笑意,“那马是翁妃陪嫁来的,合撒儿护的紧。安庆哭着去找你父皇,要把那宫女拖出去打板子。”
马天忍不住笑了:“合撒儿胆子倒大,敢跟公主争?”
“所以才说她崛得很。”马皇后摇摇头,“当时还是海勒跪在丹陛下求情,说“草原的女儿不懂皇家规矩,求陛下开恩’。你父皇看在翁妃面子上,也就罢了手。后来我私下问过海勒,她说合撒儿在草原上是神射手,性子跟烈马似的,让我多担待些。”
“海勒为她求情?”马天若有所思。
他暗暗决定,要去查一查这个消失的合撒儿。
“我已经让海勒去查了。”马皇后道,“本宫的后宫,就是死个宫女,也得看到尸体。”
朱棣缓缓点头:“儿臣会让锦衣卫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