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盘山的山势,算不得雄奇,却也盘得纠缠。
老树虬枝似龙,藤萝垂挂如幔。
山道并非谁凿开,只因脚步踩得多了,方在乱石草木间,留下一线蜿蜒的痕迹。
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筛下去,斑斑点点的亮处也染了几分幽绿,把整座山都压得沉沉的。姜义步履不疾不徐,踏在厚积的腐叶上,沙沙声里,似有人低语。
自进山起,那鹰愁涧的水声便远远传来,初如游丝,继而如雷。
偶尔被山风送近,胸口也随那轰鸣微颤。
孙儿出了那桩子事,他做祖父的,总归得亲自走一趟。
道理要问,人情要讲,但自家孩子,断没有白白受委屈的理。
按说他踏进蛇盘山的第一刻,此地那位社神便该有所感应。
以往老桂也确是如此,人未到,那张笑吟吟的脸早迎出里许。
可今儿个,却怪。
山野间的气机静得出奇,如一潭死水。
人影全无,连一丝神念的触角也不见。
对方不急,姜义便也不慌。
只是眼皮不抬,就这么施施然走过那座掩在林木间的里社祠。
祠门紧闭,不透半缕香火气,宛然一座荒山破庙。
他脚步未停,一路朝着那水声愈发震耳的所在去了。
这桩事,三方牵扯。
桂家是苦主,钦儿是当事,可那始作俑者,却还蹲在涧里头。
不先把根子问明了,后头的账,便都是糊涂账。
鹰愁涧前,水汽扑面,寒意深沁。
两岸峭壁直削,涧水在底下奔腾翻涌,撞石成沫,声势轰然。
姜义立在涧边一块光可鉴人的青石上,衣袂被水风吹得猎猎作响,神色却古井无波。
他尚未放出神念,脚下水面已自生旋涡,愈转愈急。
顷刻间,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道雪白庞然之物破水而出,水花溅起数丈高。
龙角嶙峋,金须飘扬,一双龙目开阖如电。
那硕大龙首停在半空,却偏偏扯出几分似笑非笑的弧度,威势反少了几分,多了股人间浪荡子的风流气“老太爷怎么亲自来了?”
敖烈的声音混在水声里,却依旧清晰。
“些许小事,顺手而为,何足挂齿。让小辈来道声谢,日后摆上一杯喜酒,也便罢了。”
姜义听他这副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点邀功的口气,眉头不觉一拧。
他并不兜圈子,只沉声问道:
“三太子此番,究竟何意?”
敖烈倒似全然不以为忤,龙首一偏,水珠碎玉般四散。
他懒洋洋地开口,话里竞带着几分理直气壮:
“还能有何意?郎才女貌,般配得紧。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偏偏磨磨唧唧,捅不破那层窗户纸。那双金色的龙目横了姜义一眼,仿佛在嫌他家的孙儿不争气。
“我这个做三哥的,瞧着着急,自然得顺手推他一把。”
姜义闻言,心口微微一滞。
他早从小儿口中听过,钦儿与那桂家姑娘相处年余,平日里确也亲厚。
那姑娘望钦儿的眼神,更不似作伪。
可……可即便真是郎有情妾有意,这般行径,也未免太不体面了些。
更何况,那桂家来历如块石头,始终压在心头不去。
偏偏对方身上,又总有股若有若无的阴邪底色,让他放心不下。
敖烈何等人物,不过一扫,便将他脸上阴晴不定瞧了个透彻。
龙首高昂,竞扯出一个堪称“嗤笑”的神情。
“天地人神鬼,但凡踏上了那条道,便是正途,哪来那么多好坏之分?”
他声音里带了几分浑不吝:
“钦小子能搭上他们一家,那是旁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
“好歹是我亲认下的弟弟,我这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