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的眸子,重新落在姜义身上。气度依旧威严,声色不动:
“揪出此等恶神,亦是功德一桩。待本神回府,自会禀明府君,为尔记下这笔阴德。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姜义心中虽有几分迟疑,面上却半点不显,只拱手为礼,轻声答道:
“不敢。在下姜义,南瞻部洲,两界村人。”
话才出口,心里却不由转了念头。
难不成,是自家那在长安城隍司当差的小儿,与这位阴帅有些交情?
哪知对面那日游神,听得“姜义”二字,尤其是“两界村”三字,神色竟微微一滞。
笼着五官的那层烟火气似是随之荡漾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旁的蛇盘山社神,本就是个老油子。
瞧见气氛陡然变得微妙,心下已打了鼓,哪里还敢杵在原地?
当即呵呵一笑,手掌在脑门上一拍:
“哎呀,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竟忘了该奉茶。二位稍候,老朽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等二人搭话,一溜烟便钻进后头屋舍,消失得干干净净。
待那蛇盘山社神自觉脚底抹油,身影消失在屋后,院中那股公事公办的冷厉气息,方才淡了几分。日游神面上笼着的烟火气,也似随之散去半层,缓缓开口:
“说起来,你我倒也非外人。老夫姓刘,昔年府庄,离着两界村不远。”
姜义闻言,眼底光华一闪。
姓刘,又在两界村旁……心头那点疑窦,便如残雪遇朝阳,倏然化去。
竞是刘家庄子的先人。
而今姜刘两家已结了姻亲,这么算来,确然不是外路人。
姜义心中有数,当即再行一礼,神色比先前多了几分真切的恭敬:
“晚辈姜义,见过前辈。”
日游神坦然受了这一礼,却也拱手还了半礼,微微颔首,并未应下那“前辈”二字,倒显出几分平辈论交的意味。
既认得是自家人,姜义也就少了几分拘谨,开口问道:
“既然前辈先前并未认得晚辈,方才却为何-……”
话未说尽,意思却已在字外。
日游神难得笑了一笑,声息里添了几分人气:
“亲家初见我时,便未觉心神间有些熟悉么?”
姜义点了点头,坦然道:“确有此感。”
只是神情里的疑惑,却仍未散去。
日游神这才续道:
“亲家所修的命功法门,与我刘家同出一源。神魂气机,自然亲近,算得上同门之谊。”
姜义闻言,这才恍然。
当年他能勘破神魂关隘,修至神旺境地,所凭仗的,正是刘家庄子赠予的那卷《太上老君说常清净经》。
神魂同脉,气机自感。
原来,方才那份似曾相识,便在这里。
念头一转,姜义心底便透亮了。
怪不得方才会有那番不问缘由、不走过场的“审案”。
能修习这卷《太上老君说常清净经》,并借此勘破神魂门径的。
不论出身凡俗还是仙门,追根溯源,皆算是入了“太上”一脉的门墙。
兴许不是嫡传的徒子徒孙,可往上数几代,必然拜的同一尊祖师。
说到底,大家都是自家人。
各家的祖师爷,此刻或许还在天上某处宫阙里对坐喝茶,抬头不见低头见。
下面的小辈,自然也得晓得这份香火情。
相比之下,一个乡野庙里冒头的野神,又算得了什么?
这场官司,赢是赢了,姜义心里却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他赢的不是公道,而是人情。
恰在此时,蛇盘山社神端着一方木盘,自屋舍里转了出来。
笑容依旧,仿佛先前那番波折,全都没在他眼里。
“上神与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