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出些心眼来。他不知道少府中年纪最小的工匠多大,但在他的造纸工坊中,属他年岁最小。而且为了保密,负责制作纸药的都是特地寻来的聋哑人,只依照田子教授的步骤制造,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抄纸间再往后就是纸药制作区,一个比他还小的少年居然能畅通无阻地闯到这,要是背后没人撑腰,鬼都不会信。
田子到底是初来乍到,猜不到少年身份的他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准备动用言语将少年劝退,未料想少年是个自来熟的,对他露出了大大的好奇笑容:"你就是魏国来的那个纸匠吗?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往纸浆里加了什么东西啊?怎么我抄出来的纸就稀碎不成型,揭也不好揭呢?”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入面前的纸浆池中,似要探究这能造成好纸张的纸浆与他自制的纸浆有何不同。
田子大惊,连忙攥住了少年的手腕,经过常年劳作的手仿若一把铁钳,把少年即将触及纸浆的手给钳了出来。
触类旁通一词适用于所有行当,正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田子相信有些浸淫技艺的老工匠恐怕一触这纸浆就能猜到里头大概加了什么东西。虽然这少年年岁还小,但描述亦能为旁人缩小范围。这个少年可不是已经签了死契的囚人,再小心也不为过。少年哪里抵得过田子一双铁手,轻而易举被揪了出来,连浆面都没碰到。但少年明显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欢脱个性,眼见田子心存顾虑,在他连声嚷疼之下松开了手,又不死心地去摸衣袖,那上面有着从田子手掌上蹭来的纸浆残留物。
他自以为做得隐蔽,实则在田子眼中是毫无掩饰。田子气得心肺几要爆炸,登时恶向胆边生,朝着已经聚拢而来的工人们使了个眼色,就有人默契地退出,准备去关上大门。不管是谁,未经许可往这闯,被打死了都是活该。田子铆足了劲想要给这个少年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但少年对形势的感知十分敏锐,立刻撒腿往门边跑“快把门给我关上!"田子厉声大喊。
即使田子已经说得很快,但少年溜得更快,趁着门未闭合之际,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很快连背影都见不着了。
田子更生气了,招呼人去拿棍棒,定要将这个不懂规矩的小竖子给捉回来上报少府。
结果棍棒还没拿齐呢,门就被人推开,刚刚逃走的少年被直接扔了进来,上蹿下跳地搓着左边耳朵,看那红红的模样显然是被揪得狠了,但这回却没有发出半句声音。
田子朝门口望去,看见来人后也不由得松了手中棍棒,殷勤上前问道:“尹丞,您怎么有空亲自来了?”
他刻意没提少年擅闯纸坊一事。
因为这位尹丞是少府丞,按官职高低划分属少府二把手,而且是实权二把手。
如今的少府主官虽是长安君的师傅魏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魏缭这个少府职位是王上为了向外界彰显亲近重用之意。待时机一到,肯定会对魏缭别有任用。
听说此次蒙骜将军攻赵大胜魏少府就出了不少力,王上有意以国尉之职许之。
所以如今少府的一应事物皆是由这位尹丞掌管不说,亦是将来接替少府一职的必然之选。
不过职位仅是这位尹丞的影响力构成的极小部分,这位尹丞影响力的主要来源是他乃秦墨当代钜子。
如今少府中有近半数的人为墨者与墨者后代,而剩下的皆受着墨者不同程度的影响。
即便是田子这个崭新的外来户,也不能免俗。他抄纸浆的池子,就是这位尹丞亲自领着人修的。可这位不苟言笑,平时看上去极有威严的墨家钜子此时却对田子扯了一个非常别扭的笑容出来:“弟子顽劣,惊扰田匠了。还望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同他计较。”
田子恍然大悟,难怪这少年一路畅通无阻,行事还颇为天真烂漫。原来是尹丞的弟子,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