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玉藻前总觉得这个比他更像狐狸的人类眼底有一瞬间曾闪过冰冷的光。可是再细看时他狭长的双眸还是含着笑的,永远是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和鹭宫水无一样的置身事外,但却是洞悉世事之后的只肯观望。安倍晴明转头朝着那边冲天而起的火光看去,将扇柄抵在了自己的唇上,轻笑的模样虽然虚假但实在漂亮,垂落的白发扫过指节:“啊,看你的样子倒叫我惊讶,原来妖也有真心的时候。”
原本沸腾的情绪被这一句话砸下来倒是冷静了许多,他不肯看他,但玉藻前却一直盯着他的侧脸。在暗处时狐狸天生的橙黄双眸才能发挥出最佳的作用,兽瞳荧光幽幽,比天上的月更亮眼。他轻嗤一声,但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笑谁:"你懂什么。”
第一次见到鹭宫水无是在侑津殿的院子里,那女人整日对他呼来喝去,听说她得了贵宾他自然新奇。想玩一把摧心剖肝的把戏吓吓檐下折花的金瞳少女,可是漫天的飞花飘飘而下的时候,她的手却贴在了他的心口。没轻重、没礼貌、没人性,她将他压在连廊的木质地板上,细嫩的掌心一寸一寸碾过他的胸口。说不上那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孩童般天真恶劣,又有点新奇的感觉,她的眸子比折花时亮多了。好像是想骂她的吧,但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当时笑得花枝乱颤插了一朵已经掉了几片花瓣的花在他的发间了。“你没有胸诶’
但你穿的这件衣服还蛮好看的,能脱下来给我吗’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坏孩子啊,就这样抓住了他从来不肯停留的目光。身侧一直吵闹的狐妖忽然变得安静,安倍晴明迅速捕捉到了这点不同寻常。连他转头看他都没发现,玉藻前垂着眼睫,唇边刚刚嘲讽的笑变得比一朵椿花还要轻。
在回忆什么呢?
有的时候真的恨自己有这样异于常人的能力,从狐妖心音里读出的答案和他现在心底反复的名字暗合了,连这只整日没有一点正事可做的妖都和鹭宫水无有值得随时抽出来品味咀嚼的回忆,但他和她之间却只有每日在阴阳寮上值时相点的那一下头。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波动,他尚在凡尘,自然懂得这情绪大概是嫉妒那一类的,可是又觉得莫名可笑。
折扇再次挥出,向来对自己的恶趣味只有纵容,安倍晴明侧头靠近了玉藻前用扇柄撑着他的面颊让他转过了头,就是觉得不能只有自己在这一刻觉得孤寂,他明知故问:“在下年岁尚浅,阴阳师又与咒术师之间隔行如隔山,不懂的事情确实很多。说起来,确实有一事要向玉藻前前辈请教,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咒术师之间交手都是这般吗,看起来总觉得有几分缠绵。”到底是一家,两只狐狸没办法长久斗法,识破了他的伎俩,玉藻前干脆闭了眼。
虽然暂且没想通这个黑心阴阳师到底为什么故意刺激他,但是起码眼不见心不烦,他呵呵一笑,现在一点也不急了:“我只是个妖怪我知道什么,你凑过去问问呗,看看两面宿傩会不会告诉你。”话音刚落,抵着自己面颊的扇子就消失了,玉藻前睁开眼,发现安倍晴明真的将他丢在原地自己跳下了屋檐。
定身符还贴着,他动也不能动,怕他去了给鹭宫水无添乱,但又想起在鹭宫水无来京都之前安倍晴明也确实无人能出其右的天才。到底是闭上了嘴,玉藻前抬着的手有点酸了。远处原本冲天的火光不知何时已经灭掉了,他在心中暗自祈祷。
派个人来救救他吧,他以后一定听侑津殿的劝告离阴险狡诈的阴阳师远一点。
这定身符上的咒纹根本不是朱砂写的,试着挣脱时才察觉到那刺目的红居然是阴阳师的精血,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日日在袖中放着这样的'血本',玉藻前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去找几个恶霸挖了胰脏填补一下自己的创伤。上天大概是和安倍晴明一样有读取别人心音的能力,但也绝对和安倍晴明一样没有一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