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尽掩于浓阴之下。
沈之湄并云柳垫帕坐下歇息。
不一会儿,桂花树丛后传来清晰的话音。
“……这便是那书阁吗?怎么门上押了锁?程阁老不在这里吗?能去哪里呢?总不会早已离园了吧?你怎么打探的消息……沈之湄听出先头说话的姑娘乃永宁侯嫡长女侯婧,俩人不甚熟识,但也搭过几回话。
至于侯婧为何要寻程阁老,与她毫无干系,更无害于她,沈之湄预备效仿山石屏障后那位“君子”。
她示意云柳悄悄绕道楼阁另一侧走,转过弯却发现小径尽头拦了一道栅栏门。
前路不通,沈之湄只能任主仆俩的话源源涌入耳廓。那边厢,丫鬟忙不迭认错,又温言安抚:“姑娘您别急一一”侯婧怒冲冲抢话:“寻了三处均未见着人影,我怎能不急?筵席申时便散,目下已未时过半,眼见今儿又扑空。”丫鬟怯怯:“姑娘,反正您已结识程四姑娘,往后多一”侯婧仿佛焦躁得全听不进他人之言,再度截断丫鬟,犹自忿忿道:“甭跟我提程四!亏得我曲意逢迎,她却跟只木桩似的,不戳不动,我哄着她说话,她又偏装正经,这般脾性行径,当真招晦气,怪道临嫁前未婚夫横死,全是她克的!”
丫鬟慌道:“姑娘,这些话怎可说得!”
沈之湄之前在敞厅同程四姑娘打过照面,印象极好。虽寡言,但礼数周全,旁人跟她讲话,她皆姿态专注地倾听,并无一丝敷衍塞责。
至于“克夫”一说,沈之湄更嗤之以鼻。
她百天丧母,幼时时听碎嘴婆子嘀咕她"克母”,外祖母得知后狠狠整治了一番,从来没“克母克父”一说,母亲之所以离世,究至根本是因为母亲体弱,再者母亲那般爱她,怎忍世人以“克母"之名中伤她。是以,沈之湄从未因此自伤自厌。
“这又没旁人,有何说不得。再者说,你以为她们私底下不说吗?一个个的惯会装样罢了。”
冷哼一声,侯婧又道:“程四就算兄长乃当朝阁老又如何,如今她成了望门寡,呵望门寡,听说那未婚夫乃江南望族嫡裔,才学也很是不错,上科乡试位在前列,可怜呐,遇上程四,被克没了命,她顶着这般名声,也攀不上什么显亲,还不若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省得再祸害旁人。”沈之湄用力地掐着指尖,她忆起碎梦的一些片段。“她如今失了清白,顶着这般污遭名声,除了嫁那纨绔,还能如何?难不成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听说是那沈大姑娘早便与那人眉来眼去,有了首尾。她跟陈世子婚约虽未彻底落定,但想悔婚亦难,故想了这自污的法子,另去别枝。”“你说的是真的?那沈大姑娘竟是个水性风流的?”沈之湄深知流言蜚语可压垮一人脊梁和傲骨,她深一口气,当即跨步而出。沈之湄冲一脸错愕的侯婧弯了弯唇,笑意却不及眼底:“侯姑娘,我原本在桂树下歇息,本不欲听您高谈,但前头走不通,还请您莫要见怪。”侯婧面上乍青乍白,扯扯嘴。
沈之湄嗓音柔和,道:“只如今既已听见了,我也想跟您说句话。”“今儿程家敞开名园漪莲庄宴请我等,果品、茶饮、膳食无不经心,侍婢从人无不恭敬周到以待,这般盛情真意便换来侯姑娘的恶语诋毁?”“不敬主家,还肆意造谣抹黑,这便是你们永宁侯府的做客之道?”侯婧恼羞成怒,烧红满脸,眼神刀子似地扎向沈之湄:“你又算哪个牌面上的人,敢来说我!”
沈之湄端起一个春风拂面般的笑容,温声道:“侯姑娘觉得哪个牌面上的人够格,咱们一同请见。”
侯婧一口火气闷在胸口,程四乃程晋安亲妹,而今她正图程晋安妻位,那些逞一时口舌快的牢骚之语,怎敢置于人前?“既侯姑娘认为我所有理,那我便再多几句。"沈之湄慢声道,“先来给侯姑娘解惑,譬如侯姑娘嫌旁人不热络前,不妨先瞧瞧自己做派,人前笑语盈盈,背后非议毁谤,旁人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