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小的私以为,沈大姑娘此时离开南安伯府未尝不好……”
程平低眼暗啧一声,倘使他猜的没差,那这南安伯夫人委实狠毒无耻,而这南安伯哪怕不知情也叫人瞧之不起,妻子在自己眼皮底子弄鬼作为一家之主竟毫无察觉,简直昏聩颟顸已极。
南安伯府目下正经当家主子俱不可靠,唯一外祖母疼佑,却年迈体衰,沈大姑娘日子可见平顺不了。
“哦?”程晋安略挑眉梢。
撩起眼皮暗觑一眼程晋安,程平小心斟酌解释道:“听伯府下人嘀咕,这南安伯夫人极不满沈大姑娘为媳,似有悔婚之意。上回在伯府撞见沈大姑娘,她当时状态就……不大对劲。”
程晋安幽漆的眸子沉影流转。
程平瞥一眼主子一动不动的手指,内心唏嘘。
起先,他见主子另待沈大姑娘,没少胡乱忧心。毕竟,沈大姑娘身负婚约,饶是有意,主子也不能以堂堂阁辅之尊去强夺他人未婚妻。
那样的话,不但主子招揽祸柄,还将玷污沈大姑娘白璧无瑕的声名。况且,主子自来不喜以权势迫。
就在他惋惜于主子要跟沈大姑娘擦肩而过时,竟探听来这样一番内情。
程平心神松泛起来。
是以,前日老夫人并四姑娘三爷归府,盘算办个赏花宴,以便四姑娘结识京中闺秀,早日勘破迷瘴,重绽笑颜。
他试探提了几个,不动声色将沈大姑娘掺夹其中。
虽未明言,府里亦人人皆知,老夫人办这赏花宴另藏一重目的——替主子相看各位贵女。
这边厢他刚念及赏花宴,旁边主子便慢声问:“赏花宴的帖子拟好了吗?”
程平猝然一愣。
主子平素日理万机,几不过问这般繁琐之事,此时却有心打问,且在见过沈大姑娘之后……意思已十分明显。
反应过来,程平当即道:“这两天陆续拟定,明儿着人往各府派送。我嫂子揽了这差使,晚间小的回去就递信给她,沈大姑娘如今已回沈府。”
商议名帖时,他道沈大姑娘模样性情俱佳,不是那咋咋呼呼,易嗔易怒的娇蛮之人,与四姑娘理应投缘。
如今再瞧,沈大姑娘合该更投了自家爷的眼缘。
主子因沈大姑娘所起波澜很细微,却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毕竟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见能让主子这块千年玄冰松动的女子。
此前,主子也见过比沈大姑娘更美,且才情满腹的女子,他皆平淡视之。
只沈大姑娘是那个唯一特例。
如此不是投缘又能是什么?
主子婚事再拖不得,老夫人为此着急上火,要不要向她暗示一二呢?
程平犹疑。
“不要做多余的事。” 程晋安语气缓和,却像携了千钧之力,压得程平喘不过气。
程平骇然敛神,心头冷凛,赶紧夹紧腿恭应:“是。小的不敢。”
***
沈之湄入府,先去主院跟杨氏请安。
跨过红漆门槛,转过黄梨木嵌百宝山水屏风,一眼瞧见杨氏端坐上首。
沈之湄款步近前行礼,低眉垂首,口称:“母亲。”
外祖母临行前嘱托的那番话,着重咬音“母亲”两字,沈之湄领会外祖母之意。
莫在称呼上留人把柄,至少面上要恭敬杨氏,不作主动疏离之态。
杨氏造访伯府那日,她以“您”含混了过去。如今晨昏定省,日日相对,总该做出个样子来。
杨氏拉住沈之湄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扫量了一遭,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旋即含笑道:“头先几日只我一人在家总觉冷清,幸好而今你来了。”
“来了”和“回来了”,一字之差,其间韵味迥若天壤。
前者乃做客,后者方是回家。
不管杨氏口误与否,沈之湄俱不在意。彼此不熟,不必亲近,客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