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回魂。
沈之湄抿直欲往上走的唇线,手上着了一点力道,摇晃赵氏手臂。
跟被烫了似的,赵氏慌忙甩脱沈之湄附着她的手。
“舅母?这、这是怎地了?可是甥女有哪里不妥?”沈之湄蜷了蜷被撂在半空的手,语溢错愕。
赵氏思绪回飘,心不在焉地浑应一声:“嗯?”
“没……没事,”神思归拢,赵氏暗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和眼底汹涌的暗流滚浪,撑起个僵笑,强调般一字一顿道,“与你无关。”
似有未尽深意。
“适才突然想起一事,不留意走了神。”赵氏拉过沈之湄的手拍拍,“无须再送,回去陪老夫人罢。”
沈之湄颔首,目送赵氏略显仓皇的身影没入暮色里。
折身回屋时,沈之湄脚步不自觉轻快起来,杏眸里一湾春阳似的笑意浮漾。
“可是你舅母许了你什么,这般开颜?”
陈老夫人含笑打趣。
“您猜?”沈之湄提壶给陈老夫人续茶,又替自己斟了一盏,撇了撇浮茶,浅饮慢啜。
外祖母决计猜不到。
除了自己,没人清楚她此时的松快舒畅。
方才她一瞬不瞬地端视赵氏,赵氏神情变幻尽入眼底,想来近些时日赵氏定不会贸然朝她下手。
果不其然。
她将才那番话入了赵氏的耳,更入了赵氏的心。
她和陈玉珠婚约相似之处颇多,稍加引导,便会让人自然而然将之以“因果”干连起来。
赵氏崇佛信教,每月初一或亲去或派遣心腹仆妇至西山寺烧香拜布施,并在寺里为一双儿女点供长明福油灯,因而赵氏深信佛语里的“因果”之说,平素看戏听曲,赵氏便偏爱善恶有报的戏目。
虽说赵氏更重儿子,但女儿亦是心头宝,只要有转圜余地,想必等闲不肯舍弃女儿。
是以,不管赵氏笃信几分,近期内赵氏必不敢轻率出手对付她。
她只需赵氏安生至陈咸与父亲进京即可,届时事由兴许全换了模样。
在此期间,她亦会按部就班,搁置怨愤,警醒人事,常伴外祖母,以及……寻回母亲耳坠。
捋顺思绪,心上重甸又减。
沈之湄情不自禁弯起杏眸,拖长的眼尾像极了三月春风里一枚恣意舒展的柳芽儿,荡起潋滟笑意。
笑意蔓延,爬上陈老夫人眼角,她一把搂过沈之湄:“你这顽丫头,倒作弄起外祖母来。”
沈之湄就势缠上陈老夫人胳膊。
祖孙俩好一通玩笑,两道笑声齐齐融进夕色熏风中,掀起一层层涟漪。
陈老夫人抚了抚沈之湄蹭在肩窝的乌发,温然笑叹:“只盼我的湄丫头事事顺遂,长长久久这般快慰展颜。”
稍一停顿,她低声道:“好在咸哥儿品性靠得住……”
笑容倏忽凝在唇畔。
沈之湄垂眸覃思少顷,仰起笑意不减的面容,佯作娇蛮地问陈老夫人:“那倘是表哥似赵家二公子这般行止不妥,您可允准我退婚?”
问罢,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外祖母,徐徐提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