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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1 / 4)

疾风将窗外梧桐树吹得噼噼啪啪,却吹不褪层叠卷积的浓云,黑沉如墨汁的夜幕,衬得窗前那一团烛光愈发煦柔,沈之湄斜倚在矮榻上,指间捧着一本书,但眼神却悬于虚空,久久不曾翻动书页。

她心绪仍系于耳坠之上。

程阁老乃天子信重之臣,日理万机,一只红宝耳坠较之朝政公务委实渺藐不值一顾,即便程阁老捡到耳坠,也可能随手一置,待她寻上门能否讨回便莫测难定了。

倘若如此……

倏地,接连两道闷雷从远际天边呼啸滚来,“轰隆隆”巨响炸裂,将沈之湄惊回神。

眼见正剪烛花的碧枝陡然打了个哆嗦,小银剪差点从手里脱落,沈之湄合上书,起身近步,柔声安抚:“莫怕。”

碧枝长舒一口气:“奴婢可不怕打雷。不过是这雷来的突然,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姑娘可要就寝?”

沈之湄敛了敛心绪,应一声。

眼下事态未明,耳坠不一定便落在程阁老处,兴许明儿仔细搜检一番便寻回了。

且先不必鳃鳃过虑。

“瞧这光景儿,夜里怕是要下大雨,又是风又是雨的,窗子阖严实了姑娘才好安眠。”碧枝一面说着,一面搁下小银剪,动作麻利地把屋里半开的窗子关紧。

“方才老夫人瞧着大好了,您养好精神,待明儿雨歇云散,陪老夫人游园剪花,插瓶置景多好啊。”

一朵笑在沈之湄唇角绽放:“你说的很是。”凝沉的眉目眼梢一下子舒展开来,溢彩流光重汇于她黝黑眼眸。

碧枝见状稍放心。

不知是不是忧心老夫人的缘故,姑娘今儿总不开颜,眉眼间轻锁一抹郁郁愁云,疲惫忧虑难掩。

近些日子宿宿梦魇,今儿又是忙碌待客,又是为老夫人身子骨悬心,碧枝没法替姑娘分忧,一味心疼着急,只能尽本分用心侍候。

幸而姑娘心宽,不必枕着愁丝入梦。

她却不知,躺在幔帐内的沈之湄迟迟没有睡意,睁着眼,放空思绪,听凭空炸响的一道道雷声,湍急的,潺湲的,还有缓如绿江春水的轻雷……不知不觉间,沈之湄坐起身,探手挑开帐子。

闪电似狂舞的银蛇,来去匆匆,潮湿窒闷的房内时而亮如白昼,时而黑浓似墨,只窗棂处始终有一丛朦胧昏光随狂风肆虐游动,沈之湄怔怔看了一会儿,恍然意识到那是檐下玻璃灯笼挣扎不熄的羸弱灯火。

这玻璃灯笼乃大舅母赵氏贺她迁入沁芜院的乔迁礼。

赵氏彼时殷殷关切的话语犹在耳畔:“湄丫头,离了外祖母独住一院也别怕,我吩咐人在这院子里多挂几盏灯笼,从天黑烧到天亮,哪怕夜半醒了也一准明明朗朗的。”

当时,她面上虽一径克制,可氤氲于心口的那股熨烫至今依然残有余温—而今它正一寸寸冷却。

沈之湄以往觉得即使她父母亲缘浅薄,可她绝非孤家寡人,她还有外祖母,还有舅舅、舅妈、表妹、表哥……

然今儿这遭后,除却外祖母,其余人全似蒙了一层薄纱,浮于他们面皮上的笑容朦胧暧昧,沈之湄实难分辨真伪。

尤其大舅母赵氏,寿安堂外间探问她时,扒在脸上多年的慈爱面具近乎皲裂,那一寸寸翻检审视的目光里,不经意迸逸出涔涔冷芒,好似淬了毒的针,在如此闷热的夜里,扎得她心底密密匝匝地直冒寒气。

七岁那年风寒,外祖母也卧病不起,是大舅母一力照看她,昏睡中她流泪呓语“母亲”,是大舅母搂抱安抚她,之后的调理温养,也是大舅母一一过问调派。

当日那般暄软的怀抱,那般暖柔的心肠,而今却冷硬如斯……

一道赤白的闪电从天边霍然驰来,映亮沈之湄此刻模样: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蜷缩的双腿,脸颊被膝头臂弯严严实实裹埋,不露一丝一毫神情,只那薄若蝉翼的肩,正微微战栗。

奔雷啸震,暴风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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