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她冷脸道:“第一,三年前你为何非杀魏公不可?”“涉及魏公私隐,不便多提。"杨谈垂下眼帘,“还请姨姐谅解。”“这些年世人谓你弑杀恩师,实乃狼子野心之辈,你就不曾怨过?”“我既做了这个决定,便已知走的是不归路,无需怨怼。”“世人误解你便罢,你为何都不向雪亭解释?你知道她这几年心里有多苦吗?”
杨谈倏地沉默。
李惜文咄咄逼人:“你抱着苦衷当个锯嘴葫芦,害苦她了!你知不知道她这三年是怎么过的?你看没看见过她后背上的刀伤,足足三寸长!”她骂痛快了,冷哼一声,靠上椅背:“杨大人,你这份′喜欢"还真是金贵。多少年了,雪亭也没等到你往前走一步。如今你是圣人身边的宠臣,风光无限了,她却一个人灰溜溜走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还要这么把她耽误下去吗?”威风八面的鸣凤指挥使难得这样好脾气,一句也不反驳,连李晏都看不过去,想替他解释两句。
杨谈抬手止住他,道:“姨姐说的是。”
李惜文恨不能学白雪亭,扇他两耳光,她生生忍住,抱臂寒声道:“哦?所以呢?你就看着她走?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年最想要的,就是一处安身之所,一个真正的家!”
杨谈低着头解释:“我尚有未完成的事,很危险。她在外面散散心也好,不至于受到牵连。”
“多危险?"李惜文追问到底。
李晏咳了一声:“惜文。”
不停歇的风雪中,李晏瞟了眼杨谈,淡淡道:“他要抄了杨家。”
这可真是当头一棒,说给鬼听鬼都不敢信。李惜文好悬端住神色,问道:“你已有杀师之名在身,再大义灭亲,恐怕纲常难容。小杨大人,这是要遗臭万年的。”“要是人人都在乎身后名,那便没有人敢开改革之先河了。“杨谈神色冷静,夜色中,他整个人像一把入鞘的长刀,杀气极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非要斩草除根不可。”
李惜文又道:“杨家步郭家后尘,你又如何保证你能置身事外?万一你竭尽心力扳倒了自己的家族,圣人却连你一起处置呢?究竟你姓杨。傅景恩还是他亲儿子,他不是照杀不误?圣人薄情寡义,又怎么会单单放过你?”李晏打断她的大逆不道:“惜文,慎言。”长夜如无边无垠的深海,寂静得教人惊惧。缄默一息后,杨谈徐徐道:“我这一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若能以我之死,换国朝积弊一清,我也不算辜负先辈。”从他接掌鸣凤司那一刻,从他拖着一双断腿跑向魏渺时,他的命运已然注定。
他是先辈们留下的一柄刀,必须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李惜文简直痛心心疾首:“那雪亭呢?你要是真的死了,你让她怎么办!”杨谈决绝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破囗。
他想说,其实这一次白雪亭离开,定然是做好了接到他死讯的准备。她是最了解他的。所以她做出了最合适的决定。杨谈活下来,她就等他去找她。
要是他死了,人间也还有六十个春天等着白雪亭。她是在告诉他,放手去做吧,无论结局如何,她会好好地活下去。这是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默契。
杨谈印象中,顾拂弦是不弹琴的。
她仿佛是宗族主母的模范,出身高贵,行止端庄,性情正直,无一处逾矩,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家族,所谓“风雅闲情",从来不该是顾拂弦奢望的。然而今夜,院中却传来泠泠琴音,如敲金戛玉,芙蓉泣露,余音震荡心弦,堪称国手。
杨谈这才知道,顾拂弦的名字,究竟是没有取错。她信手拨弦,眼也不抬,随口道:“来了就坐吧。”杨谈依言,静静坐在一旁,等琴音停了,方问顾拂弦:“阿娘寻儿何事?”顾拂弦垂眸望着手里的七弦琴,缓声道:“你知道这张琴是谁的吗?”不等杨谈回答,她又抚着琴身道:“此琴名为万壑松,三十多年前,先帝曾用它弹过一曲临江仙。”
饮散离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