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实在熬不住昏睡过去时,辞盈看着自己手腕间没擦干净的血。不知道怎么,她就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场雪。光风霁月,矜贵无双的少年从倒塌的屋子下救出她,她隔着帷幔同少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对视,少年修长的手揽在她腰间,脚轻点地,带着她掠过屋顶。刹那间,远处枝头上的雪簌簌而落。
辞盈的记忆中一直有一片雪,在漫长的时日里,柔软而冰冷地埋着她的心。她一直以为她忘了,但好像没有。
她总是偶尔又偶尔地想起。
比如这个灯火都沉寂的夜。
隔日。
徐太医又被请来,看见辞盈唤了一声:“谢夫人。”辞盈已经良久没有听见这样的称谓,但只是一个称谓,她没有在这样的时候否认。
徐太医上前去诊脉,半响后沉默地将手帕递给一旁的侍女。辞盈这时大抵就知道了,不是什么好消息。果然,老人摇了摇头,只说了烛一对辞盈说的那三个字:“看造化。”因为辞盈在,左右徐太医没有将话说的太难听,辞盈轻声问:“可有什么可以再试一试的法子?”
徐太医沉默良久后说:“没有”,抬手却又开始写药方,侍女在一旁服侍。辞盈一颗心心落回去,耳朵有些嗡嗡的。
好像是这些日来第一次,她真的感觉到谢怀瑾要死了。烛一烛二的焦急,朱光泛红的眼眶,谢怀瑾呕吐的鲜血,都没有这一刻来的直观。
除了手轻颤的幅度,辞盈表现得很冷静,接过方子时还不忘对太医道谢。一直到坐在谢怀瑾床前,屋子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才发现自己浑身在颤抖。
她看着病床上的人,即便青年苍白病弱至此,她仍旧想不到他死亡的样子。也变成一座小小坟?
变成一座不会说话的石碑。
辞盈的手指微微曲起,有些逃避地想走出这个房间,却硬生生逼着自己看着。
谢怀瑾是在这时醒的。
他对上辞盈的眼睛,只看了一眼,就问:“怎么了?”这三个字已经让青年不住地咳嗽,辞盈想说自己没事,眼泪就陡然落下。青年咳嗽着说:“别哭,怎么了。”
辞盈只看着他。
青年咽下口里的血,声音很柔和:“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没事,我为你解决,别哭了好不好?”
到了生命尽头,有些话才能说的这么坦然。辞盈的眼泪垂直地落下,泪眼模糊,让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此时甚至连一句"我恨你”都说不出来。
她曲起的手在颤抖,轻声道:“没出什么事。”只是你快死了。
但辞盈没办法当着谢怀瑾的面说出这一句话。她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知道我这些日在做什么?”青年没有撒谎:“是。”
像是怕辞盈误会,他一边咳嗽着一边补充:“不难猜,你能选择的路不多。“意思是他没有派人一直监视她。
“朱光的消息也是你让她告诉我的吧。“从知道山洞里面救了她的人是谢怀瑾,辞盈就猜到了。
“不算什么消息。“青年咳嗽着,眼眸都随着轻颤:“是你自己找到的。”辞盈摇头:“如果没有朱光的提醒,我不会那么快找到。”谢怀瑾很清浅地笑了一声,温柔地看向辞盈:“会的。”他说:“会的,辞盈,就算没有我,你也会自己寻到一条生路。”他用“生路"来描绘辞盈走来的这一路,辞盈看着他,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一一咽了回去。
例如你一早就知晓我的身份,却任由我和宇文舒还有宇文拂反目,是不是你比我更早看见我的未来,身份地位权势在此,利益纠葛比本就淡薄亲情更重,我本就不可能同他们是纯粹的家人?
又例如,那日我将你从宇文府的大牢救出来后,你手腕上痕迹森然却拦着我对宇文舒动手,是否是因为你也在彷徨犹豫?辞盈见过很多谢怀瑾。
却又只能从蛛丝马迹中,窥探到一些真实。她身前这个人从来不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