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椅上不动,忍着恶心心说:“姆妈,你能帮我找张移动床吗?”
“你怎么了?”
“我头晕。”
现在林在堂的世界是在高速旋转的,实在忍不住顾不得体面了,一个剧烈的弯身,嘴巴高高地鼓起,直到摸到垃圾桶才“呕”一声吐了。“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找垃圾桶!"阮春桂心疼死了,含着眼泪去找医生。这时护士跑来看,说:“这脑震荡了吧!下手真够狠的。”记者这时也管不得那么多,星光灯饰创始人财产分割的大戏不是每天都有,摄像机一直没关,直到林在堂被推进了病房,无关人等被请出病区,摄像机才算得以休息。
林在堂太困了,他睁不开眼,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姆妈,我求你,不要算计外婆这笔钱。姆妈我求你,这一次你置身事外吧。”那边的千溪村里很安静,好像早上的闹剧根本没有发生。叶曼文如今听力不好,记忆力不好,这倒是帮了她大忙。林先祖带她去海边散步,她发现他神情不对,就问:“小少爷,不开心了?”
林显祖知道她这会儿忘事了,就故意叹气说:“哎,挨打了。”“哪里?“叶曼文凑过去看,林先祖说:"鼻青脸肿。”叶曼文又劝他:“别犟嘴啦,说几句好听话吧。不然要卖了你啊。都以为是过继呢,结果那天我听二姨娘说要卖到海上去做海匪,或是卖到…马来去。那海匪哪是容易做的,那是注定要死的啊…
林显祖记得年少时的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模样。他那时软弱,整个人被一种无意义的礼教束缚着,以为家就是家,无论怎样,他要受着的。他以为待他成年了,有自己的活计,日子就会好过了。他没想到别人压根不想让他成年。他们逼死他的姆妈,又想着从他身上榨出油水,再把他的骨头磨成灰。那时的他很怕。他哭着说:“阿安,我害怕。”阿安虽年纪轻,但命苦,几经辗转。她家里只有一个姆妈待她好,但她姆妈常年生病,趁她姆妈昏迷的时候他们把她拉上船卖了。阿安经过这样的阵仗,她对小少爷说:“小少爷,你先别哭。你听我说,你跑。”“可是阿安,我没有力气。”
“你就多吃些,攒些力气,跑。”
“他们会把我抓回来的。”
“不,不会。你往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跑,出了这里你就上船。”少女阿安足智多谋,又那么勇敢。她答应要帮小少爷逃跑,就开始每天在计划。那么大那么深的院子,她一趟趟地走,哪里人少、哪里有狗,出去之后通往哪里,哪里能最快上船,阿安就那么一遍遍地想。阿安善良,见不得人受苦。但她也不想盲目地牺牲。有一天,她随小姐出门逛集,小姐指着一个白面的学徒说:“你看他,家里打渔的,但他会读书识字。以后换他来家里送蟹。”阿安是温州的外乡人,那学徒她不认得。学徒见她也面生,但又觉得这丫头跟别人不一样。
阿安就这样认识了她此生的丈夫,她想:这个人的车可以借来一用吧?叶曼文的回忆到这了,这会儿她又恢复如常,叨念着要去给林在堂包小馄饨。她说:“在堂这孩子,有话不爱说,像个闷葫芦。但是这孩子有一点好,像你,本性善良。”
“是吗?你这么想吗?"林显祖问。
“是啊。“叶曼文说:“只是可惜了,跟我们裳裳啊,缘浅。”叶曼文其实什么都知道。
吴裳打小在她身边长大,只需要一个细微的神情,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吴裳这孩子从来报喜不报忧。有时她不说,叶曼文就想:孩子是不想说,许是怕伤了谁。
“阿安啊,小少爷跟你说一件事。“林显祖小心翼翼对叶曼文说。“你说啊。"叶曼文说:“我听着呢。”
远处的宋景对吴裳说:“你说外婆和林在堂爷爷,是什么样的感情啊?他们就这么站在海边的时候,好像过了一辈子似的。像那种相濡以沫的老夫妻,像我爷爷奶奶一样。”
“我不知道。"吴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