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池心想这师妹大约是忙于公务,无暇回讯,他等她下值归来也无妨。先前在那人间的宅邸中,他为她添了一架古琴,因此便坐下,抚琴片刻。抚琴,翻书,观花,如此过去小半日,直到夕色已尽,夜色已降,仍未见她的身影。还是邻居一小童听到此中有琴声,在门口探头探脑。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小童不知他的身份,慢悠悠告诉他:“慧姐似乎到乡下去了,好几天了。你是她朋友,你不知道呀?”乔慧这才想起,糟,忘记告诉师兄了。
因她心觉离与他见面的日子还有好几天,迟些告诉他自己下乡去了也无妨,到了乡下又忙,无暇查看玉简,便将此事置之脑后。她有点抱歉,不知竞令他在她家中等了半日之久,便道:“下回师兄你不见我回讯,再多问一两次便是,我有时候忙,不一定能看见。”但谢非池只道:“你一连几日都不曾回城中?”乔慧道:“是,我暂住在附近一户乡亲家里。”她信手一指,他的神识已穿过那乡径泥路,看见一面高粱秆子扎成的矮墙垛,墙后是两座土屋。这所谓的乡亲家里,比她父母在乡下的家更为乡气。他语气仿佛古井无波:“你有法术,为何夜间不回城中居住,竞住在一乡下的土屋。”
乔慧已看出他有点儿不满,心道,怎么她随便干点什么他都有不满,但师兄到底是关心她,她便仍耐心解释道:“我晚上有点事情,这片官田里的粟种施加了速生法术,我想记录一下它们的生长过程。”谢非池眼神晦暗。这岂不是一日一夜都在操劳?他道:“你夜里不睡了么?”
乔慧道:“偶尔几天不睡也没什么罢,咱们都是有法术的人嘞。”这催生五谷的法术他还记得,从前见过她在谷雨监中施展,一次便需付出许多精力。她是否以为自己忘了这法术是什么?他走近一步,道:“这法术我从前见你施展过,一次便需要许多精力,你接连施法,仍数夜不眠?”
然而那一而再再而三将自己的健康当儿戏的人,仍不收敛。乔慧仰脸看着他,乌亮的眼上是绒绒的睫:“那我都学了三年仙术了,也不是毫无进步的呀,如今施展这法术对我而言已还好,不算负担很大。”她只是实话实说,虽有点儿累,但看见粟子一轮轮生长、抽穗,选出更饱满的新种,她只觉轻松快意。
见谢非池不语,乔慧心觉师兄已又向她让步,到底,他是归服在她掌心的一匹白虎呀。一得意,她便将方才的猜想道来:“师兄,方才我观田间的粟和黍的穗子,心中有一猜想,它们长得那么相似,或许……”谢非池面无表情,一字一字地听她说完。
风吹来薄云一缕,将月色遮住。月光已黯,投映在他雪白面容上便是半明半暗。月影幽暗,他半边眉眼仍在亮色中,也因光影扫下而比平日深邃。“你不眠不休忙了这几天,就是发现了这歪理么?“他冷淡地笑一声。“你说什么?“乔慧皱眉。
前一刻,她心中才冉冉升起一股探秘的喜悦,迫不及待地与他一一她的恋人,分享。但转眼,那喜悦轰然地远退了。迎着黯淡月色,她眼中是一张俊美而冷淡的脸。“我说,你不眠不休,就发现了这一歪理是么。”乔慧高挑,谢非池亦比她高出许多,平日,他与她言语,一向是微微弯下腰、低下头来听她说着,此际却是毫不俯就,只冷冷地将目光投下,居高临下。“师兄,你在开玩笑吗?"乔慧仿佛仍是轻快随意地一问。然而谢非池否认。
“不。”
他终于将他心中所想道出。
三年了,她仍沉浸在她那无聊的游戏之中。她糟践她的健康、她的修为,也践踏他的关心。
在昆仑,父亲问起过两次他与那人间的师妹何时结为道侣,又问他那师妹为何弃修行于不顾,返回人间。他在满殿长老面前沉默许久,只好道,她去人间历练一番,可以积攒一些人望,于他们有利有益。沉默漫溢在二人之间。
乔慧目光平静:
“谢非池,你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