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春娘
“有过。“金兰静静道,“有过一个女儿,名唤春娘。”有过……
宋云谣望着兰姨,心里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
“春娘。"刚说出两个字,金兰忽然顿住,似乎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一般,半响才找回声音,“春娘走了有七八年了。”
室内鸦雀无声,就连柳先生的笔都停住了。金兰抬眸看她一眼,“若她还活着,只怕比你还大些。”宋云谣嘴唇翕张,怔忡片刻,只艰难吐出两个字,“…节哀。”气氛有些凝滞,沈不器走上前来,在桌边坐下。他垂眸倒茶,平声问道:“牛二东从前待你如何?”
金兰面无表情道:“和寻常男人无甚两样。白日去地里卖苦力,夜里喝酒赌钱,醉了就拿我与春娘撒气。”
沈不器将茶水推了过去。
“据我所知,牛家不过是寻常农户,守着几亩薄田过活。你金家却是城里开肉铺的营生,上头只有一个兄长,当初为何许了牛家这门亲?”沈不器问的不过稀疏平常之事,金兰没有犹豫,张口便答了。“我娘生下我就走了,我爹也死的早,肉铺的生意便由兄嫂接了。”“原先店里生意不错,可没多久哥哥嫂子、小侄子接连生了病,单是诊金药钱就砸进去不少,还欠了外债,差点连铺子都抵了出去。”“过了几年,眼瞅着还是没有起色,兄嫂便找人算了一卦。”她顿了顿,“那道士说我命硬克亲,有我在,这家就起不了运。兄嫂听后,便想找法子给我打发出去。”
宋云谣听得口里发苦,很不是滋味。
“可惜我凶名在外,城里人家避之不及,没人愿娶我回家。拖来拖去,我二十好几了,才给我许了户姓丁的人家。”“丁?“沈不器微微挑眉。
金兰点头。
“那姓丁的是个半瘫,原先打算娶我回去伺候他。许是那道士说对了,我命硬,嫁去没多久,丁家那几间房就走了水。”她回忆着,语气淡淡:“那姓丁的恨啊,跑去金家闹,要将我赶回去,还要把五两银子的聘礼要回去。”
“我兄嫂什么人物,斗一个半瘫可不在话下。姓丁的没讨着好,只能带着我灰溜溜回了家。”
宋云谣攥紧衣袖,强忍怒意。
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兰姨,孤苦伶仃一人,要如何面对兄嫂与丈夫的狠毒与嫌恶。
而金兰接着甩下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回来以后,姓丁的就将我典给了牛二东。”屋内霎时一静,众人似乎都愣住了。
宋云谣怔怔望着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骤然黯淡下来。而沈不器率先反应过来,蹙眉道:“典妻?按《大齐律》,凡典雇妻女者,当杖责八十,追还财礼。”
金兰哂笑一声,“沈大人,这民不举官不究的事儿,说来有何用?天底下典妻雇妻的多了去了,衙门管得过来么?你沈大人管得过来么?”沈不器并不理会她的讥讽,只问道:“当初丁家与牛家的交易,可有过契纸?”
金兰摇头。
“姓丁的早就死了,那几间土屋都塌了,哪还找得着什么契纸。”沈不器若有所思,又问:“你兄嫂作何反应?”“他们?呵,于我,跟死了也无甚区别。倒是牛二东算盘落空,气得不清。”
金兰眼中闪过一丝讥嘲。
“金家再差,城里有个肉铺,说出去也光鲜。牛二东当初找上姓丁的,便是盼着同金家结成"姻亲',好叫我大哥拉他一把。谁知人家只一心想着将我这扫把星赶出门去,哪里顾得上他牛家。”
沈不器又问了些她被“典"去牛家的日子。将金兰典雇出去不久,姓丁的便死了。
金兰无处而去,只能留在牛家。而彼时牛二东虽已显露出奸猾自私的性子,可二人之间却并无多少矛盾。
同世上大多贫寒夫妻一样,两人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没多久,金兰怀有身孕,春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