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在衙门里得知沈不器身份,但凡她有几分脑子,不难猜到彤娘母女就是他背后出手相助,自然不敢再将案子推到丁虎子身上,以免得罪了沈不器。“可她为何后来又一口咬定,丁大哥也是主谋?”沈不器神情淡了几分,“因为卫卓。”
“我同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性情刚直、铁面无私,有些曲高和寡。也因为这个性子,他早年仕途坎坷,从按察司一路被贬到州府,做了好些年的推官,官声倒是不错。”
他站起身,撩袍坐到对面,提起砂壶注了一盏温茶推过去。“若非数月前浙江官场激浊扬清,拔除不少奸宄,也未必轮得到他卫卓被重用提拔。”
思及此,他心头忽地一顿一一若没记错,新任浙江参政高大人曾上书举荐,卫卓这才得以提拔。而这高大人,早年曾在睿王府做过幕宾,算是位王府旧僚。
宋云谣见他忽然无话,思绪飞转。
“所以,你觉得是他在背后指使牛老太这么做的?他担心牛老太屈于你官威之下,不敢说实话?”
“嗯。“沈不器回过神,淡笑道,“不必担心,这案子关窍本就不在丁虎子身上,就算牛老太再做文章,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案子究竞如何判罚,还得看金兰。正说着,只听门外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宋云谣一个箭步上前打开门,只见金兰站在门外,望着她,目光复杂难言。
宋云谣将她扶到桌边坐下,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沈不器与柳先生则极有眼色地退到门边,给二人留出空间。“还热着,兰姨你先垫垫,别的一会儿再说。"她将筷子递过去。金兰看着桌上那几盘子菜肴,炉焙鸡、水晶蹄膀、鹅黄豆生、银丝面,都是酒楼的好菜。
她微微苦笑,哑声道,“来定阳县那么久,头一回吃酒楼好菜,却是在这刑讯房里。”
宋云谣眸光一暗,抿抿唇,将筷子塞到她手中。兰姨朝她笑笑,捏着筷子,动作有些迟缓古怪,只一个劲儿往嘴里塞饭食,浑似尝不出味道似的。
宋云谣定定观察她半响,动作间看见她领口下缠缚的纱布,面色愈发惨白。她偏头看向门边的沈不器,他没有躲闪,眼中满是歉疚。宋云谣当即明白,即便他能保兰姨一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苦头,她仍是躲不过的。不似往日那般胃口,兰姨勉强往嘴里塞了一半,便再难下筷。宋云谣不敢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闷头收了碟子,将桌子腾空。“丫头。"兰姨冷不丁开口,“你打定主意了?”宋云谣动作一顿,“既然留下了,我就不会走。”金兰没再说话。
“我知道你想死,但没那么简单。“她将食盒拎到一旁,在她对面坐下。“兰姨,我欠你一条命。“宋云谣定定看着她,目光沉静,“我从不欠人。这条命你既给了,我总要寻个方式还个干净。”她顿了顿,“待我还清那日江上一竹篙的恩义,你是死是活,我绝不插手。”
金兰沉默半响,认命似的闭了闭眼。
“好。“她垂眸道,“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宋云谣心头大喜,却听她低声道。
“可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金兰掀起眼帘,直视她的眼睛。
“宋云谣,你欠我一条命。你一辈子都得记着,你欠我一条命!”她猛地探身向前,一双干枯的眸子骤然睁大,锁在宋云谣脸上。“你以为你这条命是你自己的?我告诉你,你这条命,有我当初伸出竹篙的一份,有姑子们一碗碗汤药灌下去的一份,有你自己拼死逃出虎口的一份!”宋云谣怔住了。
金兰恶狠狠道:“也别跟我扯什么前账!从你爬出那鬼地方起,你这条命,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是死是活,轮不到你自作主张!”“你若是做不到,就不必说什么欠来欠去的鬼话。你我之间,一笔勾销,各走各道就是。“她死死盯着她,决绝道,“宋云谣,你听懂了么?”一一若想救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