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大乱,可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她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激怒他了。
可这念头只升起不到片刻,她目光一凝,整个人忽然愣住。方才在榻上挣扎得狠了,衾枕狼藉。锦被堆在床角,一只引枕歪斜着,底下露出半张眼熟的纸角。
那是,那是……
宋云谣心跳骤然加快,呼吸急促起来。她半撑起身子,探身推开引枕,却见枕下一摞熟悉的信纸。
沈不器反应过来,当即就要扑身上去挡住,可为时已晚,宋云谣眼疾手快抓起信纸,整个人缩到角落,抖着手,将信纸一张张展开。“素梅”素梅”“素梅”……
全是她写给素梅的信。
信里那些字迹,是她左手才会写的。
她缓缓抬首,一双眸子似枯井般没了神采,眼底已蓄满了泪,脸上却僵着,不见半分悲色。
她轻声问,“何处寻到的?”
沈不器僵立在原地,活似被事主当场拿住、人赃并获的贼,浑身的血都凝住了。
“庄凝……赠你的琴里。"他声音艰涩。
琴。
她茫然地想,琴在杭州。
原来早在与她重逢前,他就知道了。
脑中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刑官判案搜证乃名正言顺,能在偌大的陈府别院里搜到这几封信,算他本事,她怪不得他。可旁人都算了,为什么偏偏是沈不器?
在他跟前,她只觉得像被剥尽了衣衫,连皮带骨,露在光天化日下。那些不堪的隐痛,屈辱的承欢,夜里才敢偷偷舔一口的腐肉烂疮,都明晃晃摊在他眼前。
她赤\身\裸\体,再无半分体面。
而沈不器彻底慌了。
他掀开床帐,跪在床边,混乱而艰难地解释。“云谣,我发誓,我并非有意去看,那时我只以为窈儿已经…可话音未落,她突然抬起手,身子斜斜倚靠着床架,朝他勾勾指。“过来。”
她语气极轻极柔,话尾都仿佛带钩。
沈不器懵了,定在原地,不明所以。
不过瞬息,她好像哪里变了。
宋云谣似乎等不及他的磨蹭,屈身向前一探,拽着他的领口,将他拖进了床帐内。
幔帐纷纷垂落,天光霎时黯淡。
眨眼的功夫,宋云谣反客为主,将他松松按在枕上,微凉的指尖顺着下颌滑到喉咙,在喉结处似有若无地摩挲着。
她脑后的发髻不知何时解开了,如瀑般的青丝垂落在他肩头,淡淡的茶香氤氲开来。
沈不器身子僵直,脑子好似停转,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腹中涌起一股热意,瞬间爬满脸颊、耳后。
“沈大人。”
还是这三个字,却说得旖旎缱绻。
她呢喃道,“沈大人为何藏了窈儿的信?莫不是心里有窈儿?”听见“窈儿"二字,沈不器霎时清醒过来。一颗心方才还烈火烹油,此刻却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骤然冷了。他怔怔望着宋云谣。
床帐内光线朦胧暧昧,她本就出尘的容貌更加夺目动人,柔柔贴在他身侧,一如书中所写的温香软玉、吹气如兰。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收敛起一身的尖刺与硬骨头,只露出柔软脆弱的脖颈,听话,乖顺,委身在侧,仿若趴在脚边任主人赏玩的爱宠。他恍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宋云谣。
这是窈儿。
一念及此,沈不器忽然感到某种彻骨的痛楚,针扎一般,丝丝缕缕渗进四肢百骸。
知晓她身份那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发自肺腑地想问,宋云谣,你怎么会是窈儿呢?
你怎么能是窈儿呢?
那个只靠书信字画勾勒出来的模糊身影,那个他以为彻底葬送在过去的瘦马窈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与眼前活生生的宋云谣重合了。沈不器今日方知,原来痛与恨也是会错位的。他无声无息躺着,任她柔弱无骨的手抚在自己胸前,软语低哝、莺声呀嘛。“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