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谣敲敲肩颈,“躺了快两天,不知误了多少正事,我得去看看巧娘。”出了小院,才发现今夜静雪庵很是热闹。
正是往常晚课的时辰,姑子们却手捧河灯,叽叽喳喳说着话,三五成群往后山走去。
路上有人认出宋云谣,惊呼一声,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嘘寒问暖一番,竟朝她打听起那日衙门究竞在庵堂里办了什么公差。事关重大,宋云谣自然不能随意透露,好在众人也不过存了几分好奇,见她不便多说,也就并未刨根究底。临走时,还往她手里塞了盏纸灯。“原本中元那日就该放河灯,许是为了迁就衙门,住持便往后推了两天,也算好日子。“年轻姑子朝她眨眨眼,“一年就放这一回,可别误了时辰。”宋云谣笑着点点头,将河灯收好,往箐箐住处走去。在门外恰好碰到庄箐箐,正蹲在路边,同善远纯草叶玩儿。
她将箐箐喊到一边,小声问她巧娘在何处。庄箐箐懵懵懂懂,善远却在一旁朗声回答,刘施主被衙门里的大人请去城里了。宋云谣吓了一跳,只能无奈地蹲下身,同善远打听起来。得知刘巧娘多半只是回去处理正事,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半月日子不见,善远似乎长高了些。圆圆的脸蛋还稚嫩,眉目间却褪去许多孩子气。
问她为何不去后山放河灯,善远指了指拿着树杈扒拉虫蚁的庄箐箐,一板一眼说:刘夫人走后,箐箐便哪也都不想去;自己再走,就没人陪她玩了,她又得哭鼻子。
宋云谣心下一软,揉了揉善远的脸蛋。
“没事,我替你们放。”
找巧娘扑了个空,宋云谣本想直接回住处休息,可既和善远师父打了包票,又岂能食言,她步子一转,往后山走去。后山青田边上有条溪涧,从山顶引水而下,一路汇往灵江支流,用以灌溉稻田。
待她到时,姑子们已三三两两散去。数不清多少莲花灯在水面上轻轻荡着,远远望去,蜿蜒曲折的溪流有如星河倒转,在山间闪烁光斑。宋云谣蹲在溪流边,拿出方才姑子相赠的河灯。纸灯里支了根短烛,她身上却没带火折子,想找人借火,抬头张望一圈,却与溪流对岸一道身影对上视线。
她站起身,微微讶然,“沈公子?”
沈不器似乎早就发现她的存在,面上不见意外,朝她挥挥手,踩着溪上几块凸起的石头,走到她身旁。
“你醒了?“他温声问,“身子可好些了?”今夜月儿羞羞躲在层云之后,天色不甚明朗,溪水上摇晃的烛光映着他的双瞳,深邃的眉眼中好似有碎金闪烁。
她有些脸烫,微微垂首,避开那双眸子。
“……我都听兰姨说了,多谢你。这病本也不碍事,只是前阵子累着了,还辛苦你寻来药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身子的事马虎不得,姑娘就莫与我客气了。”他的语气客套有礼,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却不受控制一般,得寸进尺地描摹着她的轮廓。
昏睡几日,她清减许多,仿佛春来抽条的柳枝,单薄、柔韧。沈不器一时竟有些恍神。
宋云谣轻叹一声,心道,自己实在亏欠他太多,真不知将来如何报答偿还。寒暄几句,她问起案子后续,方才得知,那日吴善为被带回衙门,酒醒后竞装疯卖傻扮起痴儿,在牢里大闹了一场。若依照往常行事,衙门里多半要使些不光彩的手段逼他认罪就范。可这案子毕竞入了巡按青眼,县令不敢擅专,便请了刘巧娘前去,配合调查之际,顺便激一激吴善为,早些撬开他的嘴。
隔着一道牢门,刘巧娘只待了不到一炷香,也不知说了什么,待她走后,那吴善为整个人宛如将死,不再装疯扮傻,一一承认了罪行。这案子跨时数年,牵扯了定阳几任县令,又是巡按钦差翻出的旧案,上任不过半载的曾县令自然慎之又慎,不敢轻易结案。可无论如何,吴善为假造账目、欺瞒衙门、贿赂衙吏、买凶杀人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