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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有一事我好奇已久,今日特来请教。”有些疑问在心中埋藏已久,她实在想要问个明白。“但说无妨。”
宋云谣斟酌道,“静雪庵香客不复从前,可是因为寺里收留了箐箐?”法真手上碾着药材,闻言动作一顿。
她不曾直接回答,却道:“当日之事,是静雪庵牵连了宋娘子,贫尼行事欠妥,很是惭愧。娘子若顾及清誉,或去或留,但凭尊意。”宋云谣抿抿唇,有些难过。
“住持,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垂下头,神情颓丧,“只是外头那般抹黑您与静雪庵,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法真静静道:“那依姑娘看,贫尼应当如何破局?”她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若想静雪庵恢复名声,难道要将庄箐箐赶走么?且不论法真是否会这么做,她宋云谣有何资格说出这话?她与庄箐箐又有何不同?
都是山门清望的污点,只不过她们一人在明,一人在暗罢了。屋中一时沉默下来。
法真冷不丁道:“在宋娘子眼里,你与庄姑娘,有何不同?”宋云谣倏地抬头,瞳孔骤缩,这句话仿佛一柄薄刃,精准挑开她层层包裹的心事,令她呼吸一窒。
却见法真低头继续手上活计,头也不抬道:“你与她不过都是前尘坎坷之人,机缘巧合来到此处,贫尼便也不必再追究前缘。”
宋云谣放在膝上的手不禁微微一颤。
“佛门广厦,静雪庵所做的,无非是分出一砖片瓦,容施主避避风雨罢了。治病救人也好,收留借住也罢,横竖都是渡人,又有何不同?”将碾好的药粉倒进石臼,法真淡淡道:
“苦海慈航、持戒修心,这是贫尼自己要行的道,又何关门外是非纷扰?”她说得那般稀松平常,可宋云谣怔怔望着她,心头震动,久久无言。她从未料想过,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不在乎所谓身份来历、清誉贞洁。原来法真眼里,风尘女子与良家寡妇都只是人,只是她要“渡”的人。从竹轩离开,她一路魂不守舍,脑海中不断盘桓着法真那番话。太多情绪在五脏六腑里冲撞,走到一半,她实在承受不住,躲进林子里头,蹲在地上偷偷哭了一场。
待整理好心绪,已是晌午时分。
她用山涧溪水净了面,想起今日寺里大人都去农忙,只怕无人照看庄箐箐与善远,忙去斋堂取饭。
取了斋饭,路上竞又碰见善远手里拿着空碗筷往外走,问过才知,她二人方才就已用过午膳。
听她说,庄箐箐似乎饿得不行,自己不过出门搬个椅子的功夫,她碗底就空了。
宋云谣啼笑皆非,又嘱托善远回去休息,自己来照看就好。推门进屋,庄箐箐躺在榻上,似乎又睡着了。她便也不打扰,兀自摆好碗筷吃斋饭,屋里飘起一股饭香。却听榻上几声响动,庄箐箐竞翻身坐起,朝她问道:“宋姐姐,你可带了我的份?”
宋云谣眉心一跳,不动声色道:“自然带了,快来。”庄箐箐脸上一喜,极拉着绣鞋走来,一屁股坐下,抬起碗筷就往嘴里塞。宋云谣默不作声看着,将自己的也分了过去,拍拍她后背,温声劝她吃慢止匕
吃过饭,她收拾碗筷擦桌的功夫,庄箐箐又躲床上,蒙眼装睡。宋云谣慢慢走到她面前,轻轻唤了她两声,被褥里竞立马传来鼾声。这下,她就是再傻也明白不对劲,当即冷下声道:“箐箐,我有事问你。”床里头没了动静,她直接上手掀了被子,将背对的身子掰过来。“那天的绣品,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庄箐箐紧紧闭着眼,睫毛颤个不停,就是不愿睁眼。宋云谣望着她那小孩儿耍赖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昨日被围在人群之中,害怕庄箐箐旧疾发作,她一心只想将她带走,并未细看那些绣品。
可今早冷静下来,她将当时从钱洪手中夺下的绣品翻找出来,对着天光一针针仔细摸过,当真看出些许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