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聚,缮甲兵’,知庄公实乃待其自毙。”
“此非失教,实失于‘度’,周室东迁,郑为畿内诸侯,若早诛共叔段,恐启列国弑亲之端。”
“然纵其坐大至‘克段于鄢’,终成春秋贬笔……”
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指向壁上悬挂的凉州舆图:
“此正似威明公延熹年间治羌,初不急于剿杀,反以屯田诱降沈氐诸部,待其气衰而抚之,正是深谙‘时’与‘度’之妙。”
皇甫规瞳孔微缩,当年在湟中谷地筑垒屯田的往事,竟被刘方以经义相契。
他勉力支起半身,咳嗽数声:
“《左氏》重礼制,故以‘失教’为讥,《公羊》言‘大一统’,则贵王化之行。”
“元义公以‘度’解‘时’,倒合《易》中‘变通配四时’之旨。”
刘方拾起案上残卷,指尖掠过“大一统”三字:
“方以为此‘统’非独疆域,更在人心。”
“昔光武皇帝定鼎,先收铜马军心,后行度田之法,正是‘王者无外’的注脚。”
“今豪强占田逾制,‘万民怨痛,泣血叫号,诚愁鬼神而感天心。原祸所起,皆吏过尔。’(注:皇甫规挚友王符《潜夫论》语),若只守‘王者无外’的旧解,不修‘制民之产’的实务,与庄公纵弟何异?”
皇甫规忽然以指叩床:
“好个不修实务!今之察举,多举德行高妙却不通吏事之辈,与‘明经’本意相去甚远!”
刘方取案上残卷进前:
“威明公请看,王景治河以‘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此乃‘疏而非堵’的通变之道。”
“方以为治吏亦当如此,严刑峻法如筑堤坝,轻徭薄赋如导清流,二者不可偏废。”
皇甫规剧烈咳嗽起来,却摆手示意不必打断。
刘方再进前一步,压低声音:
“正如节信公(王符)所言,国以民为基,贵以贱为本……”
皇甫规挣扎着坐直身子,缓缓抚须:
“是极,本末何足相供?则民安得不饥寒?饥寒并至,则安能不为非?”
“元义公解‘大一统’为‘人心一统’,恰合《周礼》‘以俗教安,以刑教中’的王政纲领,但说易行难啊……”
刘方默然片刻,忽然一声长叹:
“《公羊》言‘王者必改元立号’,非改年号,是改人心……”
一时寂静,皇甫节望向兄长苍白的面容,见他目光却愈发炽热。
皇甫规望着案头残卷,突然咳得面色潮红:
“当年在湟中,某教羌人读孝经,今日在雒阳,公教某读人心,元义公啊……”
他缓了缓气息,目光灼灼:
“老夫这病榻虽小,此番却偏要试试,能否容得下元义公这天下大义。”
刘方闻言,长揖及地。
皇甫规忽而释然一笑,眼中满是激赏:
“某治《左氏》多年,今日方知‘六经注我’之妙,既如此,某更无推辞之理……”
说罢,竟强撑病体支起半身,向刘方回了个半礼:
“某无才收徒,然可代先师行纳徒之礼,元义公若不嫌弃,便与某执同门之仪如何?“
言毕,他以指为笔,在案上画下两道平行墨迹,正是“同辈共学”之意。
刘方望着那两道墨迹,忽然想起前世皇甫嵩曾言,皇甫规虽为大儒却并无师承。
是啊,皇甫氏自皇甫规之前尽是边关之将,被称作粗鄙之人,素来不受经学世家的待见。
待皇甫规功成名就之时,已经年过半百,少时无人可拜,暮时亦无人可拜。
忽然明悟,这是这位老将军特意为他铺设的台阶,既全了自己拜师的诚意,又免了尊卑之碍。
他喉头一热,再次下拜时已改作同辈相揖之礼:
“既蒙先生引为同门,方当执弟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