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冠相庆?”
平州府中,长孙无忌靠在窗边,抱着胳膊俯瞰着人声鼎沸的大街。
同一个办公室的房玄龄没有放下手上的工作,随口接了一句:
“‘弹冠相庆’不是个褒义词,长孙公平日里都是这么遣词造句的吗。”
对于老同事、老对手的挖苦,长孙无忌只是冷笑着耸了耸肩膀:
“我就是想表达贬义。”
房玄龄淡淡道:
“作为主事者,我们自然会比平民百姓更早地知道前方战况,这不是你优越感的理由。”
长孙无忌撇了撇嘴:
“不是这个意思……唉,你这无君无父之人,岂能理解?”
和主动投靠的房玄龄不同,长孙无忌是被“逼上平州”的。
作为大唐国舅,他对那个逝去的朝代,仍然抱着几分说不清、理还乱的情感。
大明百姓庆祝唐朝覆灭的场面,在他眼里还真可以用“弹冠相庆”来形容。
“唉……俱往矣。”
长孙无忌苦笑道:
“为了弥合两边的矛盾,根据陛下的最新指示,需对明、唐双方的区别进行模糊处理。
“这样的话,我姑且也可以认为,明就是唐、唐就是明,大唐仍然存续吧?哈哈哈……”
这番话实在自欺欺人,他自己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槽点满满。
但是出乎意料的,一贯毒舌的房玄龄并没有接茬。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嗯?玄龄公?”
长孙无忌转过头去。
大明首席宰相、他在朝内最大的绊脚石、和他斗了半辈子的老家伙,房玄龄,正安安静静地趴在桌面上,好像睡着了。
老人这么一睡,在很多情况下就起不来了。
长孙无忌眼皮一跳,在短短一息之间,无数个念头闪过。
房玄龄如果就此死了,那他岂不是……
可是,大明的大业,这天下……
左右互搏了一会儿,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迅速走到房玄龄身边,伸出手指在口鼻处探去。
还有微弱的气息,还没有凉透。
算你这老小子走运……长孙无忌收回手指,立刻换上急切的表情,向门外大喊:
“来人啊!快去找大夫!房相不行了!”
…………
在一片欢乐的平州街巷,在无人关注的角落。
《平州日报》的副版,照例塞满了一堆无聊的政治经济新闻。
什么《油价稳中向好,用户情绪稳定》、什么《油菜种植面积再创新高》、什么《热烈祝贺百日大炼钢攻坚行动完美收官》之类,让人了无兴趣。
而在这一片另类“标题党”的文章正中间,是一条格外无聊的标题:
《现将关于陛下就国内各都市功能定位不明等9长期悬而未决问题做出最高指示的决议分发给你们》
根本没有让人点进去看一看的欲望。
而在这一条醒目又不“醒目”的文章里,在一长篇关于城市功能定位的专业论述中,埋藏着一则在可大可小的事:
我国正式定都平州。
说大吧,平州难道不是一直都是大明的首都吗?
甚至在大明建立以前,平州就是李明陛下的巢穴(划掉)大本营。
这是每个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常识啊。
这有什么重新强调一遍的必要吗?
但是说这件事小吧,那可一点也不小。
因为现在这个“我国”,定义上稍微有亿点区别——
除了旧有的辽东、河北、高句丽和薛延陀故地以外,还囊括了整个中原、关中、川蜀、两湖、江淮……
简言之,这是华夏人认知里最完整的华夏。
而在过去的几千年里,自夏商以降,大一统的华夏,基本都只会在长安至洛阳一线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