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处还透着覆背纸的颜色。
实话说,修复这四幅小画的难度很高,她这半路出家的手艺不一定能让画的主人满意。
“很难吗?”
今宵闻言一抬头,正对上江澈探究的一双眼,许是她独自对着绢画垂首端详太久,江澈什么时候泡好茶放到她位置上她都不知道。
她将四幅小画小心收进纸袋,拿起坐到茶台前,端着茶盏浅浅饮了一口,说:“绢本修复是要比纸本难些,绢有经丝纬丝,经纬交错会构成规整的四边形,四边形不具有稳定性,修复过程中会有变形的风险。不过画作修复不外乎洗、揭、补、全,四项,只要够花心思,说难,也没那么难。”
江澈一幅听懂了的样子:“看来周教授没找错人。”
今宵放下茶盏,她其实没那么有信心,又说:“原则上是这样,但还得看收藏者对画作修复的具体要求。”
江澈弯了下唇,一抬下巴:“收藏者听着呢,你问问他。”
今宵一回头,毫无防备对上沈修齐静若秋水的一双眸,他站在一庭秋霜之中,白衣黑裤,青松般英挺,寒山般沉静,像从画中来。
她视线不自然垂落,起了身道:“沈先生好。”
“你们认识?”
今宵回过身坐下:“有幸做过沈先生的球童,先生球技很好。”
江澈听得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重新给沈修齐斟茶:“湛兮可是职业水平。”
沈修齐指尖敲敲茶台:“你巴不得我走?”
今宵瞥了一眼那只青瓷杯,江澈把茶倒得很满。
他放下公道杯说:“打那么久电话,怕你口渴。”
沈修齐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又略侧身,回她刚才的话:“能得今小姐指导,是我荣幸。”
今宵觉得这话听着有点怪,像藏了些情绪,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她没回应,只双手捧着茶盏浅抿了一口。
江澈看她这般,出言打趣沈修齐:“你这人真是的,一来害得人姑娘话都不敢说了。”
“是不敢么?”沈修齐放下青瓷杯,没再看她。
今宵默默摇头,脊背僵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四幅绢画的主人竟然是沈修齐。
半月前在柳荫下对话,她沉默婉拒他的好友申请,以为一别再难重逢,没想到这么快相见,快到双方都难以忘却当时场景有多尴尬。
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也不知像他这般位高权重的人物,被人当面下了脸,是否心中恼怒而面上不显?
所以那话是恼她的意思?
她有点如坐针毡。
恰好周佩换了一身家居服下楼,进来便问:“聊得怎么样了?今宵有没有看过那几幅画?”
她回答:“看过了。”
“如何?”
她垂眸思索几分,说:“绢画破损程度太高,我学艺不精,也不擅山水,怕毁了画中意境,不敢随意动手修复,怕是不合沈先生心意。”
江澈一下将眉棱高高挑起:“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修齐眸光朝她转过来,她心头一紧,抿抿唇,说:“方才是我托大了。”
她这热茶只喝了两口,却喝得浑身灼烫,胸腔擂鼓,全然不见往日的镇定。
早知道,就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了。
“那真是可惜了。”
坐在她对面的周佩忽地开口这样说,今宵不明所以,茫然抬眸,周佩眼中已有惋惜之色。
她隐隐叹道:“本就留下的不多,还都是残缺不全的,真是想留个念想都难。”
再看那牛皮纸袋,今宵这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普通的收藏品。
而那位“槐安客”,也多半是与沈修齐有关。
她止不住内心的探寻之意,偏过头看他。
那盆兰草就在他侧畔,古人以兰比君子,清秀雅正,幽芳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