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闲汉给大理寺送信。车夫捋了把额前的汗水,一一高声应了,然后一甩马鞭,朝着鹞仪岗坛庙疾行而去。
他心里泛苦,在伯府架了大半辈子车,都没这两天跟着二娘子跑得累。”你尔……”
“是慧能住持还是元善仁?”
两人同时出声。
钟惟安听到她的话,松散腰背靠在了车壁上,“都有问题。”司凡没有惊讶,猜测问:“悟真只是慧能的线下?”“线下是什么意思?”
…手下的意思。”
钟惟安点头。
司凡又问道:“悟真招认了?”
钟惟安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摇头:“没有。”悟真对慧能的忠诚超乎钟惟安的预期,哪怕用了大半夜的酷刑,他也没有开口说出其他人,只道是他一人所为,而另一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是清早在他奄奄一息意识混沌之际,听到他一直喊着师父,嘴里不停说着自己比悟明有用。
由此钟惟安开始怀疑上慧能,所以他清早就赶去僧录司查看慧能与悟真的资料。
慧能原本是另一座不知名寺庙的知客,因善于应对士大夫阶层,外人称赞其佛鉴慧勤,后被刚上任的元善仁推荐为推荐为法清寺住持。悟真是他外出修行捡回的弟子,自小带在身边教习,他到法清寺时也将其一并带上了。
“所以悟真对慧能是存在雏鸟情结,他被慧能捡回,又带在身边教养,会本能地依赖他、崇拜他。”
雏鸟情结……
钟惟安看了眼司凡,她口中总有一些新奇的词。司凡又说道:“可这也不能确认慧能有问题。”“嗯,不过九年前曾有一名妊妇,去慧能呆过的那座寺庙上香祈福后就失踪了。”
“九年前就有人失踪?”
“那名妊妇失踪半年后尸身被进山的猎户发现,官府当初以失足跌落致死结了案,而发现妊妇尸身之处,正是那家寺庙后面的山林处。”幸好左丘锦将这个案子的卷宗找了出来,也幸好他将卷宗仔细看了一遍,所以在看到慧能先前呆过的寺庙名时就立即想了起来。“慧能被推荐为法清寺住持正是在妊妇失踪后两月。”“元善仁是为何?怎么会怀疑到他身上?只是因为他推荐了慧能做住持?”“这个倒要多谢令堂了,你说得那个东西,凌风今早做了出来,凌雨在几条小船上涂了一遍,还真发现了一条船出现了红褐色。”钟惟安抬手揉了揉眼,继续说道:“凌雨就寻了店家,对方说那日晚间有一行三人定了船,三人都是披着斗篷的男子且都带着斗篷帽兜,其中有两人抬着一个木箱,另一人像是着了风寒,在登船时咳了好一阵。”“然后我在僧录司查了元善仁上任的时间,恰好是九年前那名妊妇出事的第三日。今日元善仁不当值,我和凌雨去了趟元家,但没找到人,所以方才让凌雨回大理寺带人继续搜.…”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停了下来。
司凡抬眼,就看见钟惟安已经倚着车壁睡着了。马车晃了晃,钟惟安的头又往车壁上磕了磕,他惯常束得一丝不苟的墨发此时也垂落了几缕在鬓边。
司凡望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绯色官袍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交叠在膝头的手指上还沾着墨渍。
以前她觉得钟惟安算是个公正的聪明人,现在她觉得钟惟安,是个好官。出了城门,车轮碾过个小坑,车身颠簸了下,钟惟安下意识想睁眼,或许是太疲惫,眼睫动了动又睡了过去。
司凡忙伸手托住他歪向一侧的头,然后缓缓将他的头重新扶到车壁上靠着。马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乌云早已完全消散,日头悬在上空偏中的位置,不刺眼却晴空万里。
“二娘子,到地方了,马车不能再行了。”车夫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司凡没吭声先扭头看向了钟惟安,对方虽然还有些睡眼惺忪,但应当是清醒了。
钟惟安:“坛庙在高台上,要爬一段石阶。”司凡点头,率先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