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歇息一会,可翻来覆去,身侧少了一人,竞觉处处都不自在。
窗外月挂梢头,乌雾层层,檐角淌下些许残存在瓦片上的秋雨。他推开房门,迎面一阵带着寒意的秋风,静立了会,几滴从檐角滴落的秋雨溅落到他手上,凉意熹微,却蓦地让他想起昨夜几缕缠在指腹处的发丝,那点馨香似还萦绕在他鼻尖。
于是,满地水痕留下了一串脚印。
大
内室烛火尽数熄灭了,岁祯窝在南枝怀里,正熟睡着,可南枝这些年来身侧都有一人,忽而不在了,摸着空荡荡的一边,总觉不适应,迷糊着许久都没睡几。
珠帘刚被晃出声响,她坐起上半身,揉着眼尾道:“谁?”那道蹑声而入的脚步声蓦地顿在了原地。
四下生暗,陈涿对上了那道径直投来的目光,翻出早已备好的说辞道:“要紧之物落在屋内了。”
南枝点点头,看着他走到桌旁,在一众书卷中翻找起来。她摸了摸下巴,有些奇怪,那些不都是她放在那桌上的话本闲书吗?屋内静得可闻呼吸,忽而疾风灌过檐角,泛起刺耳的呼啸声,紧随而来数道"哗啦啦"的落雨声,浇打在地上,单用耳朵,就知雨势极大。陈涿动作微顿,抬目看了眼窗外,淡淡道:“我来时走得略急了些,并未带伞。可惜这时辰,府中上下都已歇下了,只怕得淋雨回去了。”南枝听着他的话,试探道:“若是事情不要紧,那就在这歇下?”陈涿抿了抿唇,勉强道:“也可。”
将他心心思尽数看透的南枝”
她将陈岁祯轻轻往里挪了些,让出位置给他。陈涿解了外裳,躺于榻上,耳边是清脆连绵的落雨声,身侧是衣物被褥的案窣声,他本该觉得陌生的,可身体习惯使然,心竞也慢慢平静了。他忽地道:"昨夜,你说四年后我们就会相遇。是真的吗?”、许是因为熟悉的气息,南枝顿时生出了困意,闻言抬起眼帘道:“对你如今的记忆来说,应该算是四年后,不过对我来说,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她轻咳了声,大言不惭道:“在扬州时,你被我的聪慧所折服,又对我的容色恋恋不忘,纠缠了我许久,没办法,我只能答应你,但我也明白,对我这样的人生出旁的心心思,实属正常。”
陈涿心底对这行迹存着质疑,可侧目对上她澄亮的眸光,像是直直看到了他的心里,又觉这些话不似作伪,他想了想,忽地道:“那沈言灯是谁?我见木箱里的书卷上写了这名讳。”
南枝脑袋一木,口中的狂言瞬间被咽了回去,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故作茫然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明日再说吧。"说完,埋下脑袋,迫使自己快些入睡。
幸而眼前人缺了段记忆,换作平白,定是要将她揪出来,问她为何听到这名讳就避之不谈,为何遮遮掩掩,为何故作不知……此刻的陈涿听着这话,便不再说话了。
窗外雨纷纷,他似陷入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中,没有争斗,没有算计,唯有一颗随雨颤动的心,溺到深处。
他甚至开始嫉妒十年后的自己,居然得幸,拥有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