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发髻松散,几缕发丝垂落下来,看着更添几分随性之美。侍女手脚麻利地端上热气腾腾的蟹酿橙,银制的蟹八件与青瓷盘轻轻磕碰,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响,和着姑娘们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让画舫里愈发热闹。
李六姑娘眼珠子滴溜一转,忽地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开了口:“姐妹们,你们可有耳闻忠勤伯世子的新鲜事儿?"她还故意卖了个关子,顿了顿,直到众人都好奇地把团扇凑过来,才压着嗓子悄声道,“就在前天,在那春风阁里,他为了个新来的琵琶女,居然当众把御赐的玉佩都解下来了,那阵仗,可真是惊掉旁人的下巴!”
“哟,这还不算完呢!“赵五姑娘抬手轻轻抚了抚晃动的翡翠耳坠,忙不迭地接话道,“那琵琶女据说还是罪臣之女,眉心长着一颗痣,透着股子别样的韵味……"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赶紧掩住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王令仪却不以为然地轻轻哼了一声,手上摆弄着蟹壳,一边说:“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我给你们讲,定远侯家那个庶出的二公子,那行事才叫一个荒唐离谱。前儿个在城郊纵马狂奔,好家伙,直接把户部侍郎家那半亩种得好好的丹园给踏了个稀巴烂。"她边说边伸出手指,在青玉案上随意一划,“听说是瞧见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撒腿就追,也不管不顾了。”“白狐?"陈家姑娘正握着狼毫笔,写到“霜禽欲下"这句,闻言笔尖一顿,抬起头来,眼睛睁得滚圆,“难不成是学着那些话本里头的戏码,演什么狐狸报恩的故事?”
这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
清音却在这一片笑声里,想起那封密报里提及的事:孔文钦在别院养着一只白毛拂林犬,那畜生偏爱撕咬绣着牡丹的帕子。正说着,侍女悄无声息地端上桂圆红枣茶,众人的话题一下子又转到镇南王府去了。
王令仪漫不经心心地拨弄着手炉,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轻笑,慢悠悠地开口:“我说,你们可知韩小王爷为何死活不肯答应和柔嘉郡主的婚事?"见众人都一脸茫然地摇头,她索性蘸了蘸茶水,在案几上随手画了只展翅欲飞的鹰,“去年秋狝的时候,有人瞅见他怀里不小心掉出一块绣着海东青的帕子,这事h……”“我知道我知道!"李六姑娘兴奋得眼睛放光,手里的团扇挥得更快了,抢着说道,“是礼部尚书家的三姑娘!听说她祖母可是鲜卑贵女,打小就擅长驯鹰,那手艺,在京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话还没说完,画舫毫无征兆地晃了一下。
清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案角,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对岸柳树下,闪过一角玄色的衣袍,脚上那双靴子的样式,跟今儿早上给她送信的人一模一样。江映雪眼尖,瞧见清音的脸色不太好看,忙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满脸担忧地问:“阿音,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螃蟹吃多了,胃里不舒坦?“说着,就把自己身上杏红色的织锦斗篷解下来,轻轻披在她肩上。清音微微摇头,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姐姐,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歇会儿就好。”
这边刚安静下来,柳大姑娘瞅准时机,往炭盆里扔了一把苏合香,瞬间,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她挑了挑眉,扫视一圈众人后说道:“要说稀奇古怪,还得是安国公家那对双生子。"她故意停顿片刻,成功吊起大家的胃口后,才接着往下说,“他家大公子在灵隐寺清心修行了整整四年,结果回家那日,居然带了个五岁大的孩子,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在佛前求来的童子,你们说奇不奇怪?”此言一出,画舫里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娇嗔打趣声。赵五姑娘也不甘示弱,赶紧凑过来,神神秘秘道:“你们可知道威远将军家的独子为何突然改弦易辙,学起昆曲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里团扇,“听说啊,是为了能和南府戏班的云官人对上曲儿,这阵子天天苦练,连平日里惯用的枪杆子都快磨成水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