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细纹里闪烁的泪光,他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你做事向来周全。”
“要不趁着老爷休休沐……”谢氏打量着他的神色,声调愈发轻柔,“请张侍郎过府喝盏新茶?总归是喜事,早点定下来,也免得夜长梦多。”
“不妥。”徐臻端起茶盅,青瓷茶盏里升腾起的热气,漫过他蓄着短须的下巴,模糊了眼底的精光,“如今整个京城都盯着侍郎府冲喜的婚事,这时候请人过府,是想往御史台递折子吗?”他摩挲着扳指,忽而又放缓语速,“你只管备好妆奁便是。”
谢氏用手帕掩住嘴角的冷笑,再抬头时已是满脸关切:“到底是老爷想得周到,是妾身妇人之见了,老爷向来最疼二丫头,此事全凭老爷做主。”
“嫁妆就照着滟姐儿的规格准备。”徐臻抬手打断她的话,指尖在屏风上划过一道暗影,“过几日广济寺有法会,让二丫头替她祖母去进香。”
廊下浮动着暗香,徐清滟将脊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影壁上。青砖的寒气顺着琵琶骨往上蔓延,她却仿若未觉,檐角的铜铃被夜风撞得叮当响,却怎么也盖不住她胸腔里,那如鼓擂般的心跳。方才偷听到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滚烫的火油泼进心窍,烧得她指尖都在发抖。
那位传闻中的张侍郎,在她脑海里愈发清晰起来:松垮的皮囊裹着嶙峋瘦骨,一口黄牙总是散发着腐臭气息,光是想想,都让人作呕。
前天,谢氏房里的婆子私下嚼舌根,绘声绘色地描述张侍郎在行房事时的丑态:戴着银托子不说,还得在小妾腰下垫几寸高的玉枕,他那物件好似老树根一般,每次完事都挂着斑斑血丝,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徐清滟盯着掌心被窗棂硌出的红痕,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月洞床前,银托子寒光闪闪,zhuangyang药渣混着汗腥味在锦被间蒸腾,老侍郎松垮的眼袋垂在清音如雪的肌肤上,枯藤般的手指正粗暴地扯开鸳鸯戏水的肚兜系带。而清音那双惯会装出楚楚可怜模样的眼眸,此刻终于已被惊惧填满,再无往日的澄澈。
这般景象刚一闯入脑海,她险些咬破舌尖,才强忍着压下喉间快意的呜咽。
“阿姐。”
一声阴恻恻的呼唤从黑暗中钻出,贴着她的后颈传来,吓得徐清滟差点咬断舌头。她惊恐地转身,灯笼里跳动的烛火,正映着一张鬼气森森的脸。
只见清音披着月白素纱,鸦青长发如泼墨般散落在肩头,唇色竟比廊下新糊的窗纸还要惨白。最瘆人的是她的眼睛,明明弯成月牙,却似两口沁着寒雾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