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空茫。
青山隐隐自有憔径,碧水迢迢,却不见归舟。他何尝不知能给出完美答案的人只会是知微,但唯独这件事,他不愿向知微求助。
被洞悉感情深度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这意味着他的每一份骨血都将赤-裸地坦露在她面前,失控地、无助地等她垂怜。她每一次移开眼,都会招来他的怀疑,怀疑那是不是玩弄式的炫耀。看,这个人多么爱我。
光是想象,便足以让沈持筠最后的自尊摇摇欲坠,他强装自然地转身。湿透的青衫下摆拖曳过泥水,留下蜿蜒的痕迹,沈持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每一步都踏碎了水洼里自己破碎的倒影。雨还在下,细密无声,将整个世界都染成冰冷的灰色。不知走了多久,湿漉漉的人终于推开一扇门,迈了进去。旧门发出刺耳的呻吟,被他用肩膀顶开。一股混合着烛火和草药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不真切的暖意。
燕溪山正绘声绘色地说着自己在轮回的经历,手中折扇时开时合。“你们是不知道,那个紫色的花”
宓蝶补充:“优昙花。”
“对,优昙花,一大片啊,完全看不到边缘,里面全是载着魂魄的小船,背影都长得一样。”
门轴发出长长的吱呀声,两人三妖齐齐转头,看向进门的人。沈持筠浑身湿透,形容枯槁地撞进来。
慕岑立即起身,唇瓣动了动:“师兄……”沈持筠扫了眼抱着蛋崽的余清,一言不发地坐下,挤进了听者席位。“继续说。”
燕溪山嘴里卡壳,接过宓蝶递的茶水,猛灌了两口。“刚才说到哪了?哦对,那些魂魄穿得衣服完全一样,连头发长度都差不多,不凑近根本分不出谁是谁。踩在花海里,腿疼眼睛也疼,”慕岑找了块干净的棉布,不敢往沈持筠身上披,只能小心放在他面前。四方桌的坐席数量是固定的,她被沈持筠占了位子,索性去和余清站在一起。蛋崽从余清袖子底下露出半边,像是在偷看沈持筠。听故事的气氛被潮气侵入,几人心思各异,唯独沈持筠表情认真,还会发问:“魂魄带回来后,又当如何?”
“这个味……”
燕溪山哪里知道后续,谐织根本没同意跟他走。“我知道,"慕岑出声示意,她没敢提知微,只说,“找到魂魄后,魂魄会附在找她的人身上,暂时寄居。等出了轮回,再寻能与魂魄融合的肉身。”“很难重塑符合的肉身,最简单的方法是……像妖主一样用香火熏体。”这是知微的原话,怀姜听见提起自己,也没多言。沈持筠的注意力在前半句,眼角细微地挑了挑,意味深长地重复:“附在我身上……”
他问:“如果没有别的肉身,能不能一直共生呢?”一滴冰冷的水珠从发梢坠落,无声地砸在手背上,青年的手指痉挛了一下,指节绷紧,带着隐晦的期待与紧张。
慕岑摇头:“不行,魂魄靠得太近会被动进行以魂养魂,时间太长,届时弱的一方会被吞噬。”
“哦。”
沈持筠脸上的失望不加掩饰,另外几人大气都不敢喘。燕溪山冲慕岑使眼色,意思是云尧真君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以往他修无情道时,可是连亲生爹娘求到洞府前都面不改色的。慕岑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腿,示意他别问,沈持筠一点刺激都受不得。谁料她一踢完,沈持筠的目光紧跟着移过来,吓得她以为自己踢错了人。但沈持筠看的不是她,而是余清。他伸手将孩子接回来,一手按着兴奋的蛋崽,免得它滚到地上去,一边问余清:
“你骨龄多少了?”
烛火在墙壁上跳跃,光影在沈持筠侧脸上剧烈晃动。湿透的衣衫紧贴着他嶙峋的肩胛,勾勒出锋利而脆弱的线条。
毫无疑问,此时的沈仙君是狼狈的,但气势却是余清从未见过的盛。他克制着没往怀姜身边退,抬眼迎上去:“两百有余。”“哦。那鹤妖的寿命普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