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面饮之。“又开始污蔑我了不是?"吕绮问,“说正经的,你今年才成亲?”兰云锦笑道:“是,上个月出嫁的,吕娘子要补随礼?”吕绮捧杯啜酒,说:“随礼一定补。”
“我随口打趣你,你倒认真了。”
兰云锦熬过难关,有往日挚友作伴饮酒,绷着的一根弦能松弛些。在这处,甚么国公府、将军府、卫霄和裴业,暂可抛到脑后。云英见妹妹跟吕娘子畅意饮酒,默然弯唇。这段光景委屈妹妹,在将军府束手束脚。
三五个洒脱的郎君缠着卫霄,试图劝裴业吃酒。卫霄记得妻子的话,帮裴业挡酒。
裴业不敢再去做对不住卫霄的举止。他靠拢那些郎君,主动说要赛诗。黄昏时分,宴席结束,暗蓝天色笼罩皇城。将军府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宫门。
兰云锦贴近车窗透风。
她跟吕绮冲昏头脑,不管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本事,把酒当作茶饮,放在案边的两坛酒空了。
在偏殿交换身份是莫大的侥幸,此后要冒太大的风险,很难再寻机会和阿姐换回去。
桂圆搀扶她出宫,乘坐裴业的马车。
裴业滴酒未沾。
他闭目坐着,颇有认命的意思。
念想灰飞烟灭。
宴席散了,那两幅画牢牢地咬死他。
倘当初卫霄的祖父不向官家求婚事,若他那道貌岸然的父亲愿从洛阳赶到长安,面见官家,云英就不会嫁给卫霄。
裴业问心有愧,于是睁眼,女子单薄的背影随马车晃动。裴业哑着嗓子,说道:“你吃了酒,勿要吹风,会头痛。”兰云锦回首,上辈子的记忆涌现。
与裴业共乘马车,她也是坐在窗前望景。
若无事,裴业不说话。若国公府有要忙的事,诸如府邸祭祖,给耶娘办寿宴,裴业言简意赅,像阿姐,不讲废话连篇的道理。因此,兰云锦没有真正厌恶过裴业。
车轮碾压石砖,半明半暗的银月跃出。
卫霄的马车在后边慢悠悠地行走。
车内,云英方寸大乱。
住在将军府只看到妹妹和卫霄相处融洽,她怎知……怎知这内里的情形。卫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女子,鼻尖嗅到柑橘香,问道:“你昨夜,沐浴用的不是皂角?”
从妻子用他皂角的那夜,柑橘的香味一日比一日淡。云英没辙,摇头说:“想着今日要赴宴,便用了澡豆沐浴。”她想,女娘沐浴用的东西,卫霄要从何得知。卫霄眼神忽变。
暖风掠过车窗,柑橘香、荔枝香、唯独没有妻子身上的气息。女子答话的神情,他在竹园见到过。
卫霄进一步问道:“是我记错了么?玉蝉昨夜伺候你沐浴,说明日赴宴,把洛阳带来的茉莉花瓣泡在木桶,不需别的东西擦身。”兰云英揪紧衣袖,含糊其辞:“许是我记错了。”卫霄懊恼,无声地凝视着她。
女子经不起推敲,漏洞百出,玉蝉昨夜根本说的不是这番话。卫霄不兜圈子,直言道:“既然错了,为何不继续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