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不知不觉传至台下。
裴业失魂落魄。
心则被无形的刀锋刺穿,痉挛的疼,要夺他性命才肯罢休。丝绢布珍贵,成群的候鸟眼睛独特,别致。较大,较小,有尖有圆。
墨是极出挑的徽州墨,若再点上五彩墨定睛……即使不点,这幅画也值得装裱起来。
裴业说不出话,亦没话要跟卫霄说。
这不对,这幅画不应当是这样好,这样毫无瑕疵,这样像云英的笔触。那幅假山图毫不逊色,可她作这幅画时,就坐在自己面前,她提笔,蘸墨,她所有的动作收在眼底,他以为是官家的话惊扰云英,故而谨慎收敛本性。人的习惯在这种场合如何轻易改变?
她不是云英。
所以药方的字迹不熟练。
所以云英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学练小楷的字迹。她读书认真,持之以恒地练字,有深厚的笔力。一切是他自作聪明,发的白日梦。
裴业再度崩溃,错了,他的猜测是错的么?尽是他的痴念作祟,引得他害疑心病吗?
文柏劝裴业的言语,一句,两句,统统化为鬼魅,戳他的脊梁骨,斥责他荒唐,自私。不仅伤害云英的妹妹,还百般去试探云英,让她们姊妹难堪,这是他犯下的过错,他理所当然要被鬼魅唾弃打骂。卫霄是读了些书,但很少看画,候鸟飞天和假山石头,一动一静。官家说,假山石头不是妻子画的。
或许这幅画照应着妻子外冷内热的性情。
肃康帝考虑已赏了卢氏五匹丝绢布,论辈分,卢氏是小辈,云英姊妹的赏赐要比她多。
“曹良,到尚衣局取十匹蜀锦和重莲缎,拿两块西域进贡的楼兰漠玉,赏给两位娘子。”
云英姊妹恭敬作揖,道:“臣妇谢官家赏赐。”肃康帝的手搭在龙椅。
臣妇一一臣妇,这云英是卫霄的娘子,她妹妹也有夫家。肃康帝脾睨着台下郎君的席位,道:“卫霄,你祖父给你挑了一门好婚事。”
卫霄起身回话:“也要多谢官家成全祖父,成全微臣。”“你身旁坐着的是谁?"肃康帝问。
“是微臣的妹夫,国公府的小公爷,裴业。”肃康帝糊涂,问姚皇后:“裴业,是邢国公府裴义的长子?”裴业耳朵嗡鸣,反应迟缓。
姚皇后说道:“邢国公裴氏,当年官家移都时,裴义慷慨,捐了六年的俸禄给朝廷建宫殿。”
大大大
这宴会望不到头。
姚皇后说了那番话,肃康帝向裴业问候老国公和夫人的身体。云锦她们便顺势回到宴席。
须臾,肃康帝说有些乏了,曹良和小黄门摆驾,送官家回寝殿歇息。姚皇后主持大局,仍坐在高台。
兰贵妃本想另找个地方请堂妹、妹夫,赏花吃茶。但云英姊妹因为官家折腾半天,她过意不去,只得作罢。尚食局的女官领着侍女来送精酿的荔枝酒。气氛快活,娘子郎君吟诗作赋。
兰云锦像埋在沙漠黄土许久,渴得喉咙干涩,连饮几盏茶。裴业初来长安,面孔生,且国公府远在洛阳。别的娘子郎君各有交情,跟熟人交谈还来不及,何必舍近求远。
仅有一两个娘子过来跟兰云锦姊妹叙旧。
幼年聚着玩耍嬉闹的女娘,皆出阁嫁人了。尚书府的二娘吕绮,夫君担任着都督府的副使。吕绮重逢旧友,感慨道:“锦娘,从我阿耶迁来长安,没人陪我玩,我夜里偷偷抹眼泪呢。哭得睡着了,梦见你带我在洛阳城疯跑着逛街,放纸鸢,睡醒枕头都是湿的。”
兰云锦莞尔道:“怎么我的梦和你相反,是你带我溜出府,去郊外采花酿蜜吃。”
吕绮年长她两岁,成亲早。
“锦娘!这十年如一日,你还是老样子。"吕绮故作生气,自斟满玉觥,丰腴的脸盛着笑,“罚你吃下这杯酒,给我赔罪。”“吕娘子要拿起都督副使夫人的款儿来?”兰云锦话是如此说,手却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