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见她久未回去,所以派人来找她了吧。盛乔想着,不自觉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然而才走了两三步,便顿住了。
不远处走过来的竞是一个面容扑通的男人,他身背长弓,看上去平平无奇,手里却拖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的黑衣滚满了草叶,被捆着手脚不住挣扎盛乔先是一愣,而后眼见他们就要走过来了,慌忙藏在树后,身形是掩住了,心口却像是揣了只兔子,一刻不停地砰砰乱跳。好在走到一半脚步声就停住了,树林里恢复了寂静,只偶尔传来几道模糊的声响,像是被堵在喉咙里尖叫。
盛乔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两条腿吓得几乎瘫软,可她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逃跑,只怕脚步声会引得来人注意。她蜷着肩膀,只恨不得将自己团进树洞里,两只手紧紧捂住耳朵,生怕会听到半点不该听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盛乔终于松开了两根手指,但没听到任何动静,以为人走了,她悄悄探身去看,未料方才那两个人一站一躺还在原地,甚至对面又多出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此时正抱臂倚在一株芙蓉树下,垂落的花枝遮住他的大半张脸,远远的看不清样貌,只隐约感觉很年轻,气势也更盛。在他对面,方才还闷声挣扎的黑衣人此时被按跪在地上,拖他过来的齐甄躬身揖手,恭敬地请示:"主子,要如何处置?”山间秋风徐徐,卷起花枝簌簌,徐肃年的肩头也零星落了几片花瓣。他抬手抚落肩上的花,而后毫不留情地碾在靴下,漫不经心道:“杀了吧。”
一听这话,被绑着的黑衣人浑身都哆嗦起来,他想说话,却被堵着嘴,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徐肃年不放,一副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架势。徐肃年心知他在诅咒自己,并不生气,反而勾唇笑了笑,“盼着我死,还不如盼着你那主子能多活几年。”
说完,朝齐甄示意了一下,便要转身离开。“是。”
齐甄当即便拔出腰间长剑,谁知剑刃才刚抵到那人的脖子上,就听徐肃年说:“等等。”
齐甄一愣,抬头看他,只见徐肃年俊眉轻蹙,那双比刀子还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一棵芙蓉树,似是发现了什么。齐甄一下子警惕起来,右手握紧剑柄,“属下过去看看。”却被拦住。
片刻间,徐肃年已收回视线,他没说什么,只睨向齐甄肩上背着的弓。他忽然改了主意,吩咐齐甄给人松绑。
长剑割开麻绳,黑衣人第一件事就是把嘴里的布吐出来。他怀疑地看向徐肃年,哑声道:“你敢放我走。”徐肃年冷嗤一声,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
虽然屈辱,却是一次活下来的机会。黑衣人脸色又红又青,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他本是正对着徐肃年的,这一转身,便是留了个背影给他。徐肃年一直等他跑到十步之外,才朝身边的齐甄伸手,“弓箭。”齐甄微微一愣,而后动作麻利地解下了肩上的长弓。徐肃年接过试了试力度,从齐甄腰间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这弓箭是平日在围场狩猎用的,箭矢不够锐利,几乎伤不了人。徐肃年自然也清楚,可他仍拉开弓弦,将箭矢对准了那道黑色的背影。盛乔仍旧躲在那棵树后,小腿蹲得酸麻,她紧紧攥着袖口,上好的云缎都被她揉皱了。
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身后时不时传来说话声,应当不会注意自己这边的吧。她拎着裙摆塞到肚子底下,整个人好像一直不太灵活的野兔,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盛乔脊背一僵,下意识回头去看,竟是方才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正疾步朝她所在的方向奔来。
他跑得很快,自然也看到了盛乔,大约是没想到这里会有人,逃跑的步子竞有一瞬间的迟疑。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箭矢破空而出,裹挟着强劲的风声,直直的射向他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