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办事学了几分周到,把那人请进了小厨房,那齐娘子也不说甚么,还拉着一道笑容与南枝打招呼。
南枝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又瞧来人,稀奇道:“荣大娘,怎的了?”荣大娘生的膀大腰圆,干粗活的,眼下两团乌青,看面色,像是一晚上没睡好。
“南枝,这边来。“荣大娘给她搬了个小凳子,低声与她说,“我是来求你救命哩!青儿,她被罚一-”
这话严重,南枝没料到,她瞥了眼齐娘子,又见荣大娘手指都有些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怕,便领了她去厢房说话。
燃起炭盆子,又把从小厨房拿回来的热汤倒出来,南枝对荣大娘说道:″你喝点汤暖暖身子,慢慢说。”
荣大娘手抖得连碗都拿不稳,差点洒出来,好容易喝了两口,颤着嗓音解释道:“是,青儿,青儿她高烧,我去请大夫,开了药给她灌进去,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大夫说要换别的药,再贵的药我们却吃不起,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些银钱?"找小辈借钱,荣大娘多少不好意思,可她家真的空了。南枝二话不说拿了一锭银子出来,“你先拿去用,若不够,只管再来。快些去,我与青儿几年的手帕交,不需要说这些。”“我还要看院子,待晚些时候,我再去看她。"南枝说,至于如何被罚这些细枝末节,过后再问也是一样。
荣大娘走后,南枝有些忧心青儿,前两年她生病,姐姐不得空,便是青儿照顾她,如今也不知青儿怎么样了。
冬日天容易黑,趁着天刚擦黑,南枝提了灯笼打着伞往家那边走去。待入了院,直接去了隔壁青儿家。
“快些进来,外头风雨大着呢。“荣大娘一看是南枝,忙把人迎进来。青儿家住着几口人,杂物堆放,瞧着拥挤有些乱,原本在炕上躺着的老爹拖着残缺的身子躲去了。南枝坐在炕边,用手去探青儿额头,已然退烧。青儿还在睡,南枝没有吵醒她,与荣大娘小声说话,“我今日听你说青儿被罚,这是怎么回事?”
“九姑娘不是被禁在明月阁吗?青儿同我说,五夫人求了五老爷几次,都不许她出来。她无聊,便想着法子折腾丫鬟们,像青儿,就是九姑娘教她怎冷的天去院子里踢毽子给她看,这才冷着了。“荣大娘咬牙切齿,“偏生连着丫头们也被禁足,青儿病了的前两日我们都不知道,也是她烧得厉害,五夫人才准她家来。”
说着她便哭了,自个的孩子遭了罪,哪里能不疼?“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荣大娘斜着看了眼青儿她爹,“他身子不好,入冬又生了两场病,家里银钱都给他治病了,青儿这一回来,要花钱的地方多,冬日请大夫还要贵上十几个铜板,难得很。”这些年家里男人吃药不断,有时候不够,荣大娘就要问他人借,若不是借到没法子借了,她也不会腆着个脸问小辈借钱使。南枝家里简单,与姐姐素日里身子又健康,差事也不错,故而没有试过捉襟见肘。
她安慰道:“荣大娘,待青儿好了,也能领月例银子,日子差不了的。”“歙。“荣大娘擦了擦泪,“那银钱我到时候整个还你,手里剩下的半吊钱,就给青儿抓药吃,好不好?"语气里有些哀求,她别开头不看南枝,想必也是心里难受。
“缓着些还,不急。"南枝给青儿掖了掖被角,还没喝上茶水呢,忽的就有人敲门,比那雨声还要急切。
是陈小娘子,冒着雨给南枝带信儿,“南枝,你姐姐,你姐姐不好了。”大
雨愈发急,偶尔有雷声,黑夜里一道雷劈过,照亮了半边城。南枝披在外头的兔毛斗篷全湿了,后头举伞追她的陈小娘子连声唤她,“南枝,南枝,打伞,淋雨会生病。”
她全然听不见,脑子里只剩下一句:王娘子为老夫人诵经时,面前的经文忽然变红,燃着的香齐齐断裂,为不详的征兆。回府的大老爷李通判正巧在福寿堂,当即命人拿下王娘子,又关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