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使君手中的帛书,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手堪称漂亮的书法,不禁暗自赞叹了几声,随后目光才落在了帛书的开头,谁知只有“大兄台鉴”四字,让她不禁在心底遗憾地啧啧两句,到底还是没能知道便宜阿父的名讳为何啊。
接着,她的目光又移到了信的结尾:“……敬颂时祺,弟季珪上。”
崔婴顿时愣住了。
最后四个字写得是什么来着?
什么季珪?
季什么珪?
她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所以说,她这个崔家的叔父其实就汉末三国时期的那位大名士,崔季珪、崔琰吗?
那个早年师从汉末大儒郑玄,初随冀州牧袁绍官至骑都尉,后归曹操历任冀州别驾、丞相东曹掾,自己奉命教导世子曹丕、侄女崔妃嫁与平原侯曹植,曹操成为魏公后,担任魏国尚书令、后升迁中尉的崔琰?
杂乱无章、乱糟糟一团的信息突然大量涌入崔婴的脑海、挤得她脑袋一阵嗡嗡作响,让她不禁感到失重眩晕。
而在这些信息中,“侄女崔妃嫁给平原侯曹植”这几个字如同活跃的贪吃蛇一般、逐渐盖过了其他所有信息,在她脑子里来回穿梭游荡。
崔婴不由得一惊,回想起崔夫人曾提及崔使君和崔家叔父这一支只长成了这兄弟二人,所以说,崔琰的侄女崔妃真的只能是阿父的女儿了?那她不就是……
即便是在这样严肃的时刻,崔婴也忍不住让自己的思绪飘飞了一下下:原来她的这位便宜阿父竟然还和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曹操是儿女亲家呢?
咦?等等!
崔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蹙,思索起来。
她虽然自认对历史算得上熟悉,但也不至于自负到觉得自己能随口说出某个历史名人的精准生卒年月,不过通过一些重要的历史节点,推测一下大概的年岁还是可以做到的。
对于曹植,崔婴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想出了两个与他年纪有关的记忆片段:
一是建安十五年,曹操在邺城建造的铜雀台落成,让自己的孩子们登台作赋,十几岁的曹植一气呵成,写下了《登台赋》,初露锋芒;
二是年仅三十的曹植在被封为鄄城王后,在回归鄄城的途中,写下了那篇被誉为中华文学史上最璀璨明珠的《洛神赋》,而《洛神赋》的开篇第一句便是“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
崔婴掰了掰自己的手指——似乎无论是建安十五年十几岁的曹植,还是黄初三年三十岁的曹植,怎么算来,年纪都至少都比自己小了十来岁吧?
崔婴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并不是历史上那位倒霉催的、因衣装过于华丽就被曹操认为违反了穿着朴素的禁令,回家后就立即被赐死的崔妃!
不过,按照年龄推算,如果没有自己顶替崔小娘子的身份、崔夫人和崔小娘子在赶来朐县的路上双双殒命,崔妃,应该是崔使君后来续弦的妻子为他生下的女儿吧?
只是,这一次有了自己这个变数,崔使君纵使再次续弦也不一定会选择原本历史轨迹上的那一位新夫人、即使还是娶了那一位新夫人,也不一定再能生下原本那位倒霉的便宜妹妹崔妃了。
唉!
崔婴颇为惋惜地为崔使君叹了一口气——崔使君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失去了和曹操做儿女亲家的机会!
……
崔婴正沉浸在信件的内容和自己脑海的幻想时,面上的神色也来回变换、生动异常,而崔使君的目光也始终定格在她的脸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崔使君如今已是年近不惑,膝下子女众多,即便不包括庶出,与崔夫人也共同育有二子一女,然而,在此之前,他从是未亲自教养过任何子嗣的,哪怕是他最为看重的嫡长子。
这倒并非因为他不爱或是不在乎他们,而是因为不合乎礼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