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卢峰将刃锋一斜,转头看向苏牧,询问他是否要动手,后者却摆了摆手,略微倾身向前,准许曲臻说完最后的话。
于是,曲臻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一一“我父亲曲伯康,当真是被你害死的?”“恰恰相反。”
苏牧摇头道:“那日我约他在顺丰茶楼小叙,本是看重他在诗文上的才华,想将他收作幕僚,救下他这条贱命,谁知他却死性不改,偏要将那烂文刻印成书,自寻死路,我没办法,只得用梦寰送他一程。”瞧见曲臻眼中的悲戚,苏牧哀叹一声,语带惋惜地继续道:“都说痴门巧楣,必出木女,曲小姐,你可知在外有多少能人挥掷千金都难以求得这轩辕宴上的一席尊位?你父女二人放着平步青云之阶不踏,偏要往刀口上撞,满腹经纶,竟读不出′识时务者为俊杰′七字?看来,季恒满阁藏书,终是不如本官腰间的一纸调令来得实在。”
沉默许久后,曲臻反问他道:“苏尚书欲纳家父为幕僚,也是想他替你行这祸国殃民、血染朱绂的人肉买卖吗?”
她脱口而出的四个字似乎刺痛了苏牧的心脏,叫他骤然拔高声量,拍案而起道:
“你懂什么?!长生使沈琏在殿前放下证言,称永朔先帝乃是三界同奉的天下共主,是他在皇帝老儿心底种下了长生的妄念,这一切本就是他种下的苦果!可长生使一心求荣,却看不出大厦将倾,光盛三年,是本官借影笙会之手除了那个奸臣,若非如此,你曲臻以草芥之身根本踏不进轩辕殿半步,前殿哪些醉生梦死的朝臣,也根本无福消受这千金难求的仙丹!”“然后呢?“曲臻冷冷道:“苏尚书的意思是,你继任轩辕宴掌事以来欺君罔上,害死了那么多人,都是在为当今圣上与满朝文武谋福祉?”“不然呢!?”
空阔的太虚阁前堂,苏牧的嗓音震耳欲聋。“且以你夫家许氏为例一一许侍郎以一己之力打通了辽东到岭南的商道,广增贡品诸类,此等功劳,这仙丹总是要赏的吧?上自那编纂灵童名录的县官,下至搜罗贡货的行商,这当中上下百十号人哪个不需要打点?本官执掌轩辕宴四载,将此寿丹由皇室独享之珍,化作文武同沐之恩,可曾中饱私囊?可曾多取一粒以肥私门?!
“本官扪心自问,从仕三十余载亦没少捐资赈灾,救下的性命远不止轩辕殿这几条,再者说来,就算这些寒门小儿长大成人,也少不了挨饿吃苦,有甚者再误入歧途,成了殿门外那些嗜血成性的活阎罗,岂不更要残害苍生、为祸世间“本官鞠躬尽瘁,一心只为朝廷、为天下苍生谋福,到头来却在你们这些卓
民口中沦落了个′祸国殃民'的罪名!本官实在不明白,明明为求生路不择手段的大都是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百姓却要求我们这些为官之人行得端坐得正,岂不有失偏颇?!”
苏牧唾液横飞地说了一气,见曲臻终于将高昂着的头垂落,方才满意地停下。
可过不多时,曲臻又抬起头,唇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我明白了。"她淡淡道:“苏尚书卑躬屈膝,昧着良心负上累累血债为的不过是安抚有功之臣,在你眼里,唯有皇权安稳、百官守分才能安天下,苏尚书心里装的是苍生大义,但那些被剔骨削肉的童孺、陈先生还有我父亲,我们并不在你所谓的′苍生'之列。”
“曲小姐此言差矣。”
苏牧忽而改了口,声色也跟着缓和下来。
“本官深知众生皆苦,尤其是如你父亲这般不阿权贵、白手起家之人,与人行善便意味着反损己身,他的作为,本官甚是钦佩,而你也一样。若你能安分守己地扮演好白秋芙,日后嫁入许家自当享尽荣华,可惜你们父女二人偏要逆天而行,妄图以微躯照破这山河………
苏牧说着拂袖转身,仰头看向面前的佛像。“曲小姐,你既观过这轩辕胜景,也尝过了宴上的珍馐,难道就不曾为这流霞绕殿、仙乐彻霄之景动过半分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