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甚远,云慈此刻又身在小雪狐体内,听不清明。不过瞧她神情,应当是恳求之语。
似乎说至情急之处,那粉衣女子倏忽一掀衣裙,“"噗通”一声,直直跪在容漓面前。而容漓似是拒绝,不住地摇着首,步履愈发往后退却,直至后脊抵住杞树的树干,退无可退。
那粉衣女子却仍旧不依不饶,膝行向前、涕泪糊了满面,不住地说着什么。她似是激动至极,声音亦没忍住放大了些,云慈隐隐约约听清了几个词“阿姊、“清元宗”、“混沌元石”。
破碎零星的词句顺着夜风飘进门缝,云慈雪白的狐狸耳尖听得竖起。她这厢听得出神,不自觉朝前探了探身子,鼻尖将将触及门扉,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声音未散,一只少年瘦小的手掌及时覆上门扉,止住了那声轻响。云慈歪了歪头,抬眸朝着上首望去。却见沧琰一手堪堪止住木门轻颤发声,另一只手随意搭在另一侧门沿上,正低垂着眼帘,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看什么呢?”
少年初醒时特有的沙哑嗓音自上方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鼻音。微凉的晚风裹挟着少年略微暗哑的嗓音,酥酥麻麻传入云慈耳中,惹得她耳尖不由一颤。
她迟疑片刻,须臾缓缓抬起一只雪白的狐狸爪子,笨拙地试图分开爪尖。几番尝试未果后,她索性放弃,神色自若地将整只毛茸茸的爪子抵在唇边,朝着上首的沧琰轻轻“呼"了一声。
沧琰自唇齿间溢出一声轻笑,探手将手指埋入蓬松的狐狸毛中,狠狠揉了一把,勾唇纠正道:“是′嘘一一',不是′呼一。”云慈斜睨他一眼,似是懒得搭理,转而回过眼,再度竖起那对雪白圆耳,凝神注视着门外的二魔,试图再闻见些什么只言片语来。沧琰亦抬起头,沿着她的视线望去。
一人一狐静悄悄地扒着门缝,屏息凝神了许久。可惜了他们如今不过是小狐与孩童,远没有来日那般强悍的修为与耳力,容漓和那粉衣女子隔得又甚远了些,交谈声断断续续,究竞听不真切。“阿姊……我……清元宗……佳达
“求你……混沌元石……君上……”
云慈垂眸,从零碎捕捉到的三言两话中暗自推敲。与“清元宗"有着道不明的干系、唤容漓一声"阿姊”、言谈间又提及“混沌元石"的……当日,他们离开宗门之时,师父同崔长老的对话蓦然炸响在她灵台,“若非你与我们的大师姐容浅,瑶姬又怎会轻易盗得那混沌元石!”她缓缓抬眸,将目光凝在那粉衣女子身上,一个名字倏忽浮上心头一一容浅。
容浅、容漓……
阿姊。
她无声地将这两个名字、与那粉衣女子脱口而出的称呼自唇齿间翻覆碾磨了几遍,眸光愈发微暗。如此干系分明的名字,从前竞是无一人发觉么?对于容浅此人,云慈其实了解并不多。只知晓她是与师父和众位长老同一时期拜入清元宗的,是他们那一届的大师姐,亦是崔长老挚爱的亡妻。她从前只以为是因着怕崔长老思念亡妻、过度伤神的缘由,清元宗上下对于容浅素来是讳莫如深,甚少提及她与她生前的事迹,便是连着记载宗门历任弟子信息的卷宗之上,皆被刻意撕去了她的那一页。而今看来,此事怕是另有隐情。
云慈心中暗自思忖,待此间事了,怕是需得再回清元宗一趟了。这般想着,她竟是一时出了神。雪白绒爪不自觉按在地面,整只狐滞在原地,眸光怔愣,并未留意周遭如何。直至容漓与容浅的交谈声渐渐微弱,良久全然消散在萧瑟的夜风里。
容浅探手扶着一侧枯木的树干,颤魏巍自地面起身。素手拂了拂粉色裙摆之上沾染的几点泥污,旋身朝着不远处的密林行去。尚没走出两步,她复又不知因何忽地驻了足,犹疑着回过首,定定朝着容漓站定的方向深深凝了眼。隔得甚远,夜色又昏沉,云慈看不清晰她面上的神情,只隐隐看出她一双眸中似是有水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