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休息,所以最终爷爷留下句"明天我早点过来",离开了。爷爷真的走了。她一下子真的成为这个病房中的一员看护。她成为了照顾者,家里一根暂时的支柱。没有母亲,没有爷爷,她将一个人去面对护士和医生,还有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屈着腿,坐在卧具上。病房里还醒着的人都对陈怜很客气,一个阿姨笑着递给她猕猴桃。但因为三个病人里有两个已经睡着,所以大家也没什么其他交流。房间的灯打得很暗,陈怜面对墙壁盘腿坐好,拿出后天要考试的书本。光线很暗,她打开手机手电筒。但她好像有些看不进去,微微迷茫。给她猕猴桃的那个阿姨并不知道她在发呆,笑着用方言说:“好认真。我家那小子有这么乖就好了。"陈怜朝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十二点时,她打算躺下休息会儿。
病房里的人都睡去,好像在寝室一样。医院里空调开得早,才五月,凉丝丝的风就吹过皮肤了。她放松一直保持同个姿势的腿,刚打算站起来,突然听见奶奶轻微的叫唤。她在叫爷爷的小名。
陈怜走到床边:“奶奶,要上厕所吗?”
奶奶迷迷糊糊地睁眼一-应该是睁眼了,但眼皮都是肿的,所以眼睛也只眯成一道缝。糖尿病使她的视力很坏,但听觉仍然是灵敏的:“…怜怜?”“嗯。“陈怜应声,“爷爷今天先回去了。”“怜怜还在这儿?”
“对。”陈怜轻轻笑,温声重复,“奶奶要上厕所吗?”………嗯。“奶奶的声音有气无力。
陈怜从床底拿出尿盆。
过来会儿,她又躺上卧具,但却是不能睡着的。约凌晨两点的时候,又听到了奶奶的声音,她就起来,再去拿尿盆。五点多的时候也一样。她已经习惯时眠被肆意糟蹋了,只是昏昏沉沉的。
把尿盆重新放到床底时,她听见奶奶细细的声音,便凑上去。但又发现,奶奶好像什么也没讲。
窗帘是合拢的,房间里仿佛还是黑夜。在微弱的光线中,陈怜望着奶奶的面庞,发现她已睁眼,眼角淌出泪来。奶奶微微侧头,所以一只眼睛的泪水滑过鼻梁,与另一侧脸颊的皮肤贴合。
她其实也在望自己,但那狭小的缝隙里,只能探出浑浊而沉默的目光。打点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她顺手抽了两张纸巾,俯下身,轻轻擦拭对方的眼睛:“不用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对着早上六点微凉的阳光,打开书本时,也这么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