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还在措辞之时,一声凄楚的哭喊却打破了宁静:“青城侯一一!”
“我们四处寻你不得,没想到你竞躲在此处潇洒!”“为何不敢回茂县!”
“是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顾清澄举杯的手一滞,所有人都回过头去一一从村口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走来一个中年妇人。她的脸早就被晒得黟黑,那双眼睛分明是枯槁的形状,却固执而明亮。顾清澄目光落下,看见了她脚上那双,没有换过的、磨破的鞋。这一刻,顾清澄蹙起了眉头,她想的是,不是给过她银票去置办新鞋了吗?可旁的人不这么想。
秦棋画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正在饮茶的贺珩:“恩公……?”贺珩置若罔闻,目光只直直地落向村口的方向。而杜盼敬酒的动作彻底僵住,口中喃喃着:“您、您就是邦……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杜盼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青城侯恕罪!”杜盼一跪下,满座的平阳军姑娘们都起身跪下:“还望青城侯恕罪!”杜盼紧紧咬着下唇,目光不住地扫着,看向林艳书的方向一一这可是那传说中冷酷无情的青城侯呀!林姐姐怎么不告诉她!林艳书此时却也愣住了,她看了看顾清澄,又看了看村口来人的方向,说不出话来。
“许婶。"顾清澄轻轻将酒杯放下,振衣起身,“您怎么来了?”话音未落,许氏已踉跄着走到她面前,身形一晃重重跪倒在地,“扑通”声跪下:
“民妇许氏,恳请青城侯为茂县山火,先夫许真之死做主,还茂县百姓一个公道!”
她嘶哑的声音还在院中回荡,村口竟又陆续出现了十余道身影。他们沉默地跟在许氏的身后,最终在顾清澄面前齐齐跪倒:“茂县百姓,恳请青城侯为茂县山火、许真之死陈情,让真相大白!”顾清澄缓缓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许氏,再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一众茂县百姓,淡淡抿起了唇。
她将目光也轻轻掠过了贺珩一一
城中的布防细节最后是由他经手,眼下这近百位茂县村民,绝不可能绕开他的许可进入这宴会之间。
这一刻,贺珩回过头来看她。
那双惯常清亮的桃花眼,第一次真正地浮现了复杂的底色。秦棋画急得一下子跳起来:“许婶!你怎么这样?”“当初你逃出茂县城,若非撞见恩公,早就在城外遭了乱民毒手!”说着猛地转头,看向那一排跪着的乡民,眼眶泛红道,“你们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带了这么多人,在这私宴之时还要搅扰我家侯君!”许婶却不理会她,只将头磕得“砰砰"直响:“民妇自知不该来,可但当初只有侯君您真正经历山火全程,若是您都不肯道出真相……她啜泣道:“那我们这些百姓,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原本欢愉的宴席,因许氏与茂县百姓的到来骤然压抑。院中欢声笑语已然停歇,只剩下许氏的恳请,和百姓的哀求此起彼伏。而平阳军的姑娘们也都是苦出身,此刻听闻他们的遭遇,莫说阻拦,就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几个心软的已忍不住以袖掩面,低声啜泣起来。顾清澄走到许氏身前,声音毫无波澜:“你这是…在威胁本侯?”她说着,目光却落在贺珩的身上。
“民妇万万不政……”
“你不怕我?"顾清澄直直错开了贺珩欲言又止的目光,又落回了许氏身上。“怕,怎能不怕……"许氏的身子抖了起来,“可先夫死了,茂县城里的壮丁们都跟着送了命……我若是不能给乡亲一个交代,我这条命还不如一同随许真去了干净!”
顾清澄望向她身后那群衣衫褴褛的乡民:“这些人,都是那些壮丁的遗属?″
“是……"许氏哽咽道。
“求求青城侯给我们一个真相……“说着,那一圈人齐齐叩首,闷响连成一片。顾清澄静立良久,轻叹一声,再也没看贺珩:“既然如此,那便都起来。许氏还想说些什么,顾清澄却已嘱咐道:“秦棋画,给他们准备些饭食去。